第236章 初探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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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空灵而纯正的木鱼声，如同滴入静湖的露珠，在寂静的秋夜中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清晰地回荡在师徒三人的心湖深处。它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韵律，仿佛自九天垂落，又似从地底涌出，缥缈不定，难以捉摸其确切来源，却明确地指向西南方——那片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木牌上写着“妖魔横行”的黑风岭。 篝火跳跃的光芒映照着玄奘平静无波的脸庞，但他的眼神深处，却仿佛有智慧的星火在闪烁。他没有立刻行动，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如同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在分辨着弦外之音。 孙悟空早已翻身坐起，火眼金睛在黑暗中灼灼生辉，如同两盏金灯。他侧着耳朵，脸上的惫懒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般的专注与警惕。他试图锁定那声音的来源，却发现那木鱼声仿佛与风声、与大地微弱的呼吸融为一体，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嘿，这敲木鱼的，藏头露尾，比那三个车迟国的蠢货倒是高明不少。”孙悟空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被勾起兴趣的兴奋，“师父，这声音…跟之前在车迟国听到的一样！它这是…在给我们指路引我们去那黑风岭” 陈默也凝神感应，眉头微蹙：“师父，师兄，这木鱼声确实蕴含佛力，纯净无垢，不似邪魔伪装。但…它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偏偏在我们面临抉择，且那驿卒提及黑风岭不太平之后。而且，我感应到西南方向的地脉…并非单纯的凶煞，那紊乱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被压抑的灵性，以及一种…悲伤的气息。” 玄奘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两个徒弟，最终再次投向西南方那沉沦在墨色中的山峦剪影。他手中捻动的佛珠微微一顿。 “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此木鱼声两次三番出现，绝非偶然。”玄奘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察力，“其声纯正，蕴含佛力，指引方向，看似善意。然则，善缘魔缘，往往一念之间。那黑风岭煞气盘踞是真，然陈默所感那被压抑的灵性与悲伤，亦非虚妄。”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驿卒言官道靠近黑风岭亦不太平，若绕行，未必能避开劫难，反可能徒耗光阴。此木鱼声于此际响起，或是警示，或是…考验。西行之路，本多磨难，避无可避，唯有直面。” 孙悟空咧嘴一笑，摩拳擦掌：“师父说的是！管它是不是陷阱，既然指明了路，俺老孙就去闯他一闯！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故弄玄虚！” 陈默也点头道：“弟子也觉得，与其绕行忐忑，不如直探究竟。有师父和师兄在，即便真有妖魔，也能应对。” 玄奘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明日便取道西南，往黑风岭一行。今夜，你二人需好生休息，养精蓄锐。悟空，你警觉些。” “师父放心！”孙悟空应了一声，重新靠回断墙，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大网，笼罩了方圆数里。 木鱼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如同来时一般，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夜色重归寂静，唯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山隐约的风啸。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原野。师徒三人用罢简单的斋饭，熄灭了篝火，便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条指向西南黑风岭的小路。 与相对平坦的官道不同，这条小路显然荒废已久，路面狭窄崎岖，布满碎石，两旁是半人高的枯黄蒿草，草叶上凝结着冰冷的露珠，打湿了行人的衣袂。越往西南方向行走，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荒凉。树木渐渐稀疏，形态也变得扭曲怪异，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湿冷的寒意。 孙悟空依旧走在最前，金箍棒时而拨开挡路的荆棘，时而敲击着路旁的怪石，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山路上传出老远，既是探路，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玄奘端坐马上，目光平静地观察着四周。他能感觉到，随着深入，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凶煞之气确实在逐渐变得浓郁，如同无形的薄雾，弥漫在山林之间。但这煞气之中，果然如陈默所说，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大地呜咽般的悲伤灵性，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显得极其矛盾而诡异。 陈默的感应最为清晰。他感觉脚下的地脉如同患了疟疾的病人，时而躁动不安，散发出暴戾的煞气；时而又陷入死寂，流露出深沉的哀伤。那被压抑的灵性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污浊的纱布包裹着，挣扎着想要呼吸，却难以挣脱。 “师父，”陈默低声说道，“这地脉…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外力强行扭曲、污染了。那悲伤的灵性，似乎是此地原本的山川之灵，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玄奘颔首：“山川有灵，若非遭遇大劫，不会如此。我等需更加小心。” 行至午时，日头被逐渐浓厚的山雾遮蔽，光线变得昏暗。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茂密、颜色也更深沉的森林，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带着腐殖质气息的灰白色雾气，视线大受影响。 而那“笃笃”的木鱼声，竟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似乎清晰了不少，明确地来自森林的深处！ “在那边！”孙悟空眼睛一亮，指向雾气缭绕的林中某个方向。 “悟空，且慢。”玄奘唤住了就要往里冲的孙悟空，“此林雾气蹊跷，恐有迷障。你且先去探个究竟，但不可冒进，若有异常，立刻退回。” “得令！”孙悟空应了一声，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片诡异的森林之中。 玄奘与陈默则在林外寻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停下等待。陈默将手掌轻轻按在地面上，闭目凝神，试图更清晰地感应林内地脉的情况，却发现那林中的雾气似乎对感知有着极强的干扰作用，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难以窥清内里详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林中依旧寂静，只有那持续的木鱼声在雾气中幽幽回荡，孙悟空却并未返回。 玄奘的眉头微微蹙起。以悟空的本事，寻常迷阵绝难困住他如此之久。 就在陈默也感到有些不安之时，忽然，他按在地面的手掌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地脉正常波动的震动——并非来自脚下，而是来自…侧面不远处的山壁！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片看似普通的、覆盖着枯藤苔藓的山壁。就在他目光投去的刹那，那山壁上的一块巨石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土腥气与淡淡檀香味的、难以言喻的气息，从洞中飘散出来。 而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一直指引方向的木鱼声，在这一刻，仿佛…就是从这突然出现的山洞深处传出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陈默心中一震，立刻看向玄奘：“师父！这…” 玄奘的目光也已然落在那突兀出现的山洞上，眼神深邃。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声东击西，暗度陈仓。这木鱼声，并非引我们去林中，而是…要引我们来此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