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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望归驿影 不日，南国送嫁的队伍，对外宣称是诏灵公主蓝鸢远嫁大祈珩亲王，浩浩荡荡地从灵枢城出发了。仪仗煊赫，旌旗招展，嫁妆车队绵延数里，彰显着南国对此次联姻的重视，也掩盖了其下涌动的暗流与秘密。 城楼之上，南王蓝岐与帝后纪清一并肩而立，目送着那辆装饰着冰莲纹饰的华丽凤辇，在队伍的簇拥下，缓缓驶出城门，消失在官道的尽头。纪清一紧紧握着丈夫的手，指节泛白，眼中强忍的泪光在阳光下闪烁。蓝岐亦是喉头哽咽，万千不舍与担忧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随风消散。他们心中清楚，纵有千般不愿，万般心痛，这条路，他们的鸢儿必须走下去。唯有如此，寻回水灵珠，她才有一线生机。国与家，命运与亲情，在这一刻交织成最无奈的抉择。 南国圣池畔。 送亲仪式结束后，青木长老与玄清子长老回到了这片氤氲着灵雾的静谧之地。池中那株最大的冰莲，光华似乎比往日又黯淡了几分，无声诉说着主人的远离。 青木长老凝视着微微荡漾的池水，声音幽远，仿佛穿透了时光：“我南国的圣女，终究是逃不过这既定的轨迹。注定了……要靠大祈的神龙之力庇佑、平衡。”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水灵珠乃天地至纯灵气所凝，一旦由圣女带着领带圣池，灵气便会缓慢外泄。届时，不仅圣女自身危殆，那精纯的灵气更会如同黑暗中的明灯，吸引大荒北境乃至世间潜藏的恶灵蜂拥而至。我南国首当其冲，各国境况，亦将不堪设想……好在，现在水灵珠在大祈的神龙之力下……这无疑的天然的压制灵气屏障……”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庆幸与新的期望：“天佑南国。南宁殿下已觉醒火凤之力，刚猛炽烈，足以震慑寻常妖邪，暂代圣女守护国土之责。诏灵殿下此番离开圣池，有火凤在，南国根基便无大碍。只盼她……能早日达成所愿。”他所指的“愿”，自然是取回水灵珠。 玄清子望着圣池，眼中满是疼惜与忧虑：“希望诏灵殿下能尽快拿回水灵珠吧。她的身体，靠着冰髓与残余的灵体联系，终究是拖不起太久……唉，这孩子，命途多舛……”他长叹一声，苍老的容颜上刻满了无奈，“这或许就是宿命吧。看似循环往复，却又在每一代圣女、每一位火凤身上，演绎出不同的悲欢离合，承担着相似却又各异的使命。不变的是责任，多变的是际遇……罢了。”他摆了摆手，神情略显疲惫，“走吧，青木。老夫心绪难平，是时候闭关静修一段时日了。外面的事情，就暂且交托给你了。” 青木长老点了点头，目送玄清子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竹阁深处，独自留在池边，继续守护着南国这永恒的灵脉之源。 送嫁路途。 队伍迤逦而行，离开了南国腹地。与上一次蓝鸢身负水灵珠、灵力澎湃引动各方窥伺的凶险征途不同，这一次，失去了至纯灵力的她，如同敛去了所有光芒的明珠，反而使得旅途异常平静。加之有东川主君纪寒川、文渊侯纪寒云兄弟亲自护送，更有火凤公主蓝灼寸步不离地守护在侧，这支送嫁队伍展现出的力量，足以让任何潜在的宵小之辈望而却步。旅途虽漫长，却少了颠簸与惊险，多了几分稳妥。只是蓝鸢依旧沉默，常常望着车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纪寒川将一切照顾得周到，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恪守着“兄长”的本分。蓝灼则精力旺盛，时而策马在队伍前后巡视，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又行了几日，巍峨的望归驿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大祈边境最重要的驿站，也是此次迎亲的交接之地。 慕珩率领的迎亲队伍，早已在此焦灼地等候了数日。他几乎是数着时辰过日子，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或者来得晚了，让她多等一刻。内心的期待如同野火般灼烧，他多么想立刻就看到他那美丽的新娘，确认她真的再次来到了他的面前。 当南国队伍的旗帜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慕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压下激动，整理了一下衣冠（为了暂时掩人耳目，避免过早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或混乱，他听从了下属的建议，戴上了一张精致的银质面具），策马迎了上去。 纪寒川与纪寒云首先看到了慕珩。即便他戴着面具，但那熟悉的身形、挺拔的姿态，以及周身那股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上位者与龙神血脉的独特气息，让兄弟二人瞬间便认出了他。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策马上前，依照礼节，客气而疏离地寒暄问候，并未点破他的身份。 接着是蓝灼。她与慕珩本就不熟悉，加之几年过去，慕珩气质更显沉稳冷峻，又戴着面具，她并未认出。几日赶路，她更担心的是阿姐的身体，见已到目的地，便匆忙上前，亮明身份，交接文牒，完成必要的流程后，立刻返身回到马车旁。 此时，蓝鸢已在添香的搀扶下，缓缓步下马车。她依旧戴着象征公主身份的轻薄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明媚、却带着几分旅途倦意的眼眸。 慕珩几乎是本能地、带着难以抑制的殷勤，快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扶她。 “来使不必客气！”蓝灼眼疾手快，一把格开了慕珩伸出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本宫自会扶公主殿下休息。”她小心翼翼地搀住蓝鸢的手臂。 蓝鸢被这小小的插曲吸引，抬起眼帘，轻瞟了一眼面前这位戴着面具的迎亲使者。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悄然掠过心头。这身形，这双透过面具注视着她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一丝疑惑浮上心头。但他戴着面具，身份是接亲的来使，众目睽睽之下，她不便，也不敢贸然询问或盯着细看，只得压下心头的异样，对着他微微颔首示意，便在蓝灼和侍女的簇拥下，转身往驿站内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慕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望着她离去时那窈窕而疏离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落。未能触碰到她，未能与她哪怕说上一句话。但更多的，是巨大的欣喜与满足——她来了，真真切切地再次来到了他的地界，即将再次成为他的王妃。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接过南国的送嫁队伍，整合后的队伍变得更加庞大。接下来的几日，慕珩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细致与周到，将所有人的饮食起居都安排得妥帖无比。然而，队伍事务繁杂，加之蓝灼几乎是十二个时辰贴身守护着蓝鸢，如同最警惕的护巢凤鸟，慕珩始终找不到与蓝鸢单独相处的机会。 蓝鸢虽觉得那位“来使”异常周到，且那份莫名的熟悉感时常萦绕心头，但鉴于身份和场合，她始终没有主动探寻，更不敢将他与记忆中那个名叫“穆青”的药材商人联系起来。只将那份疑惑深藏心底。 一路平安无事，队伍顺利抵达了大祈都城。都城依旧是人烟阜盛，繁华似锦。慕珩戴着面具，骑着神骏的黑色战马，行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引得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也不知道这南国到底有几位公主听说上次那位……”一个口无遮拦的年轻人刚开口，就被旁边的大娘急忙捂住嘴拖走，“嘘！不要命了！皇家的事也敢瞎议论！快回家去！” 一位经常往来两国的小商人则喜形于色：“太好了！以后两国邦交正常，咱们去南国做生意，就不用受那么多限制，可以大展拳脚了！” “是啊是啊！这可是大好事！”旁边几人纷纷附和。 风吹起了蓝鸢马车窗的绸布帘幔，偶尔露出她戴着面纱的侧影或一抹倩影，引得百姓阵阵低呼。 “这南国来的，果然个个都是美人啊！” “是啊，虽看不清全貌，但这气度，这风姿……” 而在人群熙攘的暗处，几个并不起眼的身影，也正冷冷地注视着这支风光无限的送嫁队伍。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声音阴鸷：“哼……这慕珩，上一个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吗这么快就又娶一个新欢！看来也是个薄情之人。这位新来的南国美人……你们也该给我好好‘关照’着了。” “是。”身后几人低声应道，目光如同毒蛇，悄然锁定了那辆华丽的凤辇。 风风光光的入城仪式背后，无形的暗影，已然悄然蔓延。慕珩将送嫁的亲友团和新娘一行，妥善安置在了紧邻珩亲王府、专门用于接待南国使臣的“归南府”。大婚的钟声尚未敲响，都城的暗流，已开始悄然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