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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山风在陡峭的崖壁间尖啸，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老鹰岩，名副其实。月光下，它如同一柄被巨神斜插在大地的黑色利剑，陡峭的岩壁几乎垂直，表面布满了风化的裂纹和稀疏的、在夜风中簌簌发抖的枯草。抬头望去，岩顶隐没在沉沉的黑暗与低垂的云气之中，仿佛通往另一个不可知的世界。 云烬和苏瑶站在岩壁底部一处稍微凹陷的避风处，仰望着这令人窒息的天然屏障。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它的险恶与压迫感。岩石冰冷坚硬，许多地方光滑如镜，几乎无处着手。仅有的几道裂缝和凸起，也大多狭小湿滑，布满了青苔。 “比想象的还要糟糕。”苏瑶声音有些发颤，并非恐惧，而是直面自然伟力时本能的敬畏。她体内的药灵圣体对生机敏感，更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绝壁散发出的、近乎死寂的险恶气息。 云烬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一寸寸地扫视着上方的岩壁。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不是在打量一处绝地，而是在解析一副复杂的战阵图。属于“焚天大帝”的战斗本能和对环境极致的洞察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脑海中快速推演着可能的路线、着力点、以及潜藏的风险。 “看到那条隐约的、颜色略深的岩缝了吗从我们这里斜向左上方，大约三十丈处。”云烬低声开口，手指虚指，“那是风化形成的天然裂隙，虽然狭窄，但应该能提供持续的支撑点。我们先到那里。” 苏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勉强辨认出那条在月光下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暗痕，点了点头。 云烬解下背上那卷在镇上购买的、仅有三丈多长的粗麻绳索，将一端牢牢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递给苏瑶：“系紧。我们交替攀爬，我在前面探路，你跟在下面。如果我失手，你能缓冲一下。记住，任何时候，至少保证三点稳固接触岩壁，重心贴近岩面，不要往下看。” 苏瑶依言系好绳索，深吸一口气，将药篓（里面装着必需品）用布带固定在身后，双手搓了搓，驱散一些寒意和紧张。 云烬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将短匕插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然后伸出双手，稳稳地扣住岩壁上两道勉强能容纳手指的细小凸起。他脚踩在下方一处微凹的石头棱角上，试了试力，确定稳固后，腰部发力，整个人如同壁虎般紧贴岩壁，开始向上移动。 动作不快，却极其沉稳。每一次伸手、抓握、蹬踏，都经过精确的判断，充分利用了每一处微小的起伏和缝隙。他的手指仿佛铁钩，脚尖如同楔子，在看似光滑的岩壁上寻找着那微不足道的“生机”。 苏瑶紧随其后。她没有云烬那样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和力量，但药灵圣体赋予了她对身体极佳的协调性和柔韧性，以及对危险的微妙预感。她模仿着云烬的动作，努力将身体贴近岩壁，减少风阻和重心偏移。最初的几丈还算顺利，但很快，体力的消耗和精神的紧张就开始显现，她的呼吸变得粗重，手臂开始酸胀。 两人就这样在冰冷的绝壁上，一点一点地向上挪移。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充斥着风吼、心跳和岩石摩擦的声音。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 约莫爬了二十余丈，云烬率先抵达了那条预定的岩缝。缝隙比远看更加狭窄，仅能容纳半只脚掌，且内部湿滑。他小心地将半个身体探入缝隙，利用摩擦力稳住身形，然后垂下绳索，帮助下方略显疲惫的苏瑶攀上来。 “休息一下。”云烬低声道，两人挤在狭窄的岩缝中，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大口喘着气。汗水已经浸湿了内衫，被山风一吹，刺骨冰凉。 短暂休息后，云烬再次观察上方。接下来的路段更加凶险，岩缝到此为止，上方是一大片光滑如镜的陡坡，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的抓手。只有在右上角大约十丈开外，有一块突出的、形似鹰喙的黑色岩石，看起来相对稳固。 “只能从那里绕过去。”云烬指了指那块鹰喙岩，“但要横渡这十丈的光滑岩面，非常危险。我需要你先留在这里，等我过去固定好绳索，你再沿着绳子过去。” 苏瑶看着那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岩面，心中一紧，但还是坚定地点头：“你小心。” 云烬解下腰间连接苏瑶的绳索（另一端仍系在苏瑶腰间），将自己和苏瑶之间那截绳子的一端在岩缝一处坚固的凸起上绕了两圈，打了个复杂的活结，确保苏瑶有危险时能暂时固定，但又能在自己需要时迅速解开。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张开，掌心完全贴合在光滑的岩壁上，竟是以一种近乎“吸附”的姿态，开始横向移动！ 这不是轻功，而是将全身力量、重心控制和对摩擦力的运用发挥到极致的技巧！他移动得极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山风变得更加猛烈，试图将他从岩壁上掀下去。 五丈、六丈、七丈……距离那块鹰喙岩越来越近。苏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胸前的绳索，指甲掐入了掌心。 就在云烬距离鹰喙岩只有不到一丈时，意外发生了！ 他右脚蹬踏的一处看似坚实的微小凸起，突然“咔嚓”一声碎裂！碎石滚落，瞬间消失在下方黑暗之中。云烬身体猛地一滑，全靠双手死死扒住岩壁上两道极浅的凹痕，整个人悬在了半空！ “云大哥！”苏瑶失声惊呼，下意识就要冲过去，却被腰间的绳索拉住。 “别动！”云烬低喝一声，声音依旧冷静。他悬在空中，双臂承受着全身重量，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他没有慌乱挣扎，而是迅速判断形势。下方是深渊，上方是光滑岩壁，唯一的生路就是侧前方那块鹰喙岩。 他冷静地调整呼吸，身体如同钟摆般微微晃动起来，利用惯性，猛地向侧上方一荡！同时，左手五指如同铁爪，狠狠抠向鹰喙岩底部一处粗糙的棱角！ “嗤啦！”指甲翻裂，鲜血渗出，但他成功了！左手牢牢抓住了鹰喙岩的边缘！紧接着，右手也迅速跟上，双手用力，腰腹核心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个引体向上，终于将大半身体攀上了那块突出的岩石！ 他趴在冰凉的岩石上，剧烈喘息，双臂和背部肌肉不住颤抖，左手传来的剧痛让他额头冒出冷汗。但终究是过来了。 他不敢耽搁，迅速解开腰间原本用于固定苏瑶的那段绳索，将其一端牢牢系在鹰喙岩根部一处坚固的石笋上，打了个死结，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将另一端抛向还被困在岩缝中的苏瑶。 “苏瑶，抓住绳子！像之前攀爬那样，手脚并用，慢慢横移过来！别看下面！”云烬的声音穿透风吼，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苏瑶看着那根在风中摇摆的绳索，又看看下方令人眩晕的黑暗，用力咬了咬下唇，将恐惧压回心底。她抓住绳索，学着云烬刚才的方式，将身体紧贴岩壁，开始一点一点地向鹰喙岩挪动。有绳索借力，加上她自身的协调性，过程虽然依旧惊心动魄，但比云烬刚才无保护横渡要安全一些。 当她终于颤抖着被云烬拉上鹰喙岩时，几乎虚脱，瘫在岩石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 云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迅速检查了一下绳索和固定点，确认无误，才靠着岩石坐下，撕下一截内衣下摆，草草包扎了鲜血淋漓的左手。 “你的手……”苏瑶看到他手上的伤，心疼不已。 “皮外伤，不碍事。”云烬摇摇头，目光已经投向了鹰喙岩上方。这里并非终点，只是险途中的一个临时落脚点。上方依旧是陡峭的岩壁，但似乎能看到一些更多的裂缝和可供攀爬的植被。 短暂的休整后，两人再次启程。之后的攀爬依旧艰难，但有了之前的经验和默契，加上岩壁条件略有好转，进程反而快了一些。他们如同两只倔强的岩羊，在绝望的绝壁上开辟着自己的生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当云烬率先翻上一处相对平缓的、布满碎石的斜坡，并将精疲力尽的苏瑶拉上来时，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成功登上了老鹰岩的顶端！ 回望来路，陡峭的岩壁隐没在下方翻涌的晨雾之中，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前方，则是落霞山脉更加深邃、更加苍茫的腹地。群山叠嶂，林海茫茫，在晨曦中呈现出一种肃穆而神秘的暗蓝色。 “我们……上来了。”苏瑶瘫坐在碎石上，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云烬也松了口气，靠在一块大石上，检查着左手已经止血的伤口和几乎耗尽体力的身躯。他看向苏瑶，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劫后余生的光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更重的责任。 “嗯，上来了。”他轻声道，目光望向群山深处，“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落霞山的秘密，就隐藏在这片苍茫山域之中。而他们，已经闯过了第一道，或许也是最危险的一道，人为与天然的屏障。 晨光初现，照亮了两个依偎在绝顶之上、伤痕累累却又目光坚定的身影。 新的征程，在这无人知晓的绝顶，悄然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