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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垛后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像一根冰冷的钉子，将李子豪刚刚获得的一点安全感彻底钉穿。 王麻子果然没死心！他就像一条嗅到腥味的鬣狗，潜伏在暗处，耐心而贪婪地等待着机会。 李子强迫自己从窗洞边移开视线，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被这样一个无赖盯上，后果不堪设想。那半只兔肉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不仅会招来王麻子的抢夺，更可能引来大队的干涉，扣上“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 必须尽快处理掉！ 独自去找黑市贩子孙老大这个念头再次浮现，但风险太大。原主对此毫无经验，他一个生面孔，揣着明显是猎获的肉食，贸然去寻找一个神秘的黑市贩子，无异于自投罗网。万一孙老大黑吃黑，或者交易时被抓住，他就全完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只是这次不再是看向王麻子藏身的方向，而是望向村子另一头，赵卫国家那间更破旧的土坯房。 赵卫国……这个同样穷得叮当响、平时因为老实木讷甚至比原主更受些欺负的青年，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能的选择。他嘴严，人也还算厚道，最重要的是，他对王麻子那种人同样没有好感。 但“可能可靠”并不意味着“绝对可靠”。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心难测。一旦找上他，就意味着秘密的共享和利益的均分，更意味着将风险也分担了出去。 李子豪内心激烈地斗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麻子可能随时会失去耐心，或者想出更阴损的招数。 炕上的小兽似乎感受到了他焦躁不安的情绪，抬起头，碧蓝的眼睛望着他，轻轻“呜”了一声。 看着这个小家伙，李子豪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不能再犹豫了！瞻前顾后只会错失良机，必须冒险一搏！相信一次自己的判断！ 他迅速行动起来。将藏好的兔肉再次取出，撕下大约四分之一，用另一片干净的树叶仔细包好，揣进怀里。剩下的四分之三，他找了屋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墙角，用柴刀刨开松动的土，深深埋了进去，又小心地将地面恢复原状，撒上灰尘，确保看不出任何痕迹。 这四分之一，就是用来试探和交易的筹码。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惯有的、带着点怯懦和疲惫的神情，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故意没往柴垛那边看，而是低着头，缩着脖子，朝着村子的水井方向走去，仿佛只是渴了想去打点水。 果然，没走多远，眼角的余光就瞥见王麻子从柴垛后闪了出来，不远不近地吊在了他身后。 李子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走到井边，慢吞吞地打了半桶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洗了把脸，冰凉的井水刺激得他精神一振。 磨蹭了一会儿，他提起水桶，似乎准备往回走。但就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他脚步猛地一拐，不再是回自己家的方向，而是朝着村子另一头快步走去！ 跟在后面的王麻子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改变方向，犹豫了片刻，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李子豪的心跳加快，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对村子里的道路远比王麻子想象的要熟悉（得益于原主的记忆和昨天自己的观察），专门挑那些狭窄、拐弯多的小巷子走。 七拐八绕之后，他猛地闪身躲进一个废弃的院墙拐角后面，屏住呼吸。 几秒钟后，王麻子急匆匆地追了过来，站在岔路口，茫然地左右张望，失去了目标的踪迹。他嘴里不满地低声骂咧着，伸着脖子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一会儿，最终只得悻悻地啐了一口，朝着他认为李子豪可能回家的方向追去了。 成功甩掉了尾巴！ 李子豪这才从藏身处出来，不敢耽搁，立刻朝着赵卫国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赵卫国家更是家徒四壁，院墙塌了半截都没钱修。他赶到时，赵卫国正蹲在门口，就着一点咸菜疙瘩啃一个梆硬的窝窝头，看到李子豪过来，黝黑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 “豪子你……你咋来了听说你昨天掉山里了没事吧”他站起身，有些局促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他显然也听说了昨天的事，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点好奇。 李子豪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卫国，进屋说，有事找你。” 赵卫国看他神色严肃，虽然疑惑，还是老实地点点头，把他让进了昏暗的屋里。 一进屋，李子豪也不再绕弯子，直接掏出怀里那个树叶包，在赵卫国面前打开。 冷掉的烤兔肉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在金黄的窝窝头和一碟黑咸菜面前，显得格外诱人。 赵卫国的眼睛瞬间直了，喉咙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看肉，又看看李子豪，结结巴巴地问：“这……这……豪子，你……你从哪弄来的这……” “山上弄的。”李子豪言简意赅，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别问怎么弄的。我想用这个，换点东西，或者换成钱。” 赵卫国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风险，脸色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豪子，这……这要是让队里知道……” “所以得找可靠的人，悄悄处理掉。”李子豪打断他，目光诚恳，“卫国，我知道你日子也难。这事有风险，但也有好处。你帮我联系路子，或者一起去找孙老大，换来的钱或者东西，我分你一份。” 他直接抛出了利益共享的方案。空口白牙让人帮忙承担风险是不现实的，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好处。 赵卫国看着那块肉，脸上挣扎不定。恐惧和对食物的渴望在他眼中激烈交战。这年头，一口肉的意义实在太重大了。最终，渴望压倒了恐惧。他用力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成！豪子，我信你！我知道孙老大平时常在哪儿晃悠，后晌（下午）河边那片柳树林子，他常去！” 他果然知道！李子豪心中一喜。 “好！后晌下工后，柳树林子见。”李子豪迅速包好肉，重新揣回怀里，“小心点，别让人盯上，尤其是王麻子。” “王麻子”赵卫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厌恶的表情，“那老癞子他又找你麻烦了” “嗯，他闻着味了，刚才还跟着我，被我甩掉了。”李子豪神色凝重，“所以咱们得更小心。” 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下碰头的细节和暗号，李子豪便不敢久留，匆匆离开。 返回自己家的路上，他格外小心，确认王麻子没有再次出现，才快速溜回家，关好门。 计划初步达成，但他心中的不安并未减少。赵卫国虽然答应了，但临场会不会害怕退缩交易过程能否顺利王麻子真的死心了吗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划伤，又给小兽喂了点水，心神不宁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终于，到了下午快下工的时候。村里响起了收工的钟声，嘈杂的人声逐渐由远及近。 李子豪深吸一口气，将那块作为诱饵的兔肉再次揣好，看了一眼炕上的小兽。 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他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支棱起脑袋，碧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担忧，轻轻“呜”了一声，用没受伤的前爪扒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没事，等我回来。”李子豪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眼神坚定。 他悄悄拉开门缝，观察外面。村民们大多忙着回家，没人注意他这边。 他闪身出门，低着头，混入散工的人流，朝着与赵卫国约定好的河边柳树林方向快步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能感觉到，暗处似乎有一双眼睛，从未真正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