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外出手的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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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像液态的黄金，从无数水晶切面倾泻而下，在宾客华服与光洁地板上流淌、跳跃，构筑出这个金碧辉煌的虚幻世界。苏晚星缩在宴会厅一角相对昏暗的阴影里，香槟色礼服的面料在光影交界处泛着哑光，仿佛她整个人也在努力将自己与这片过于耀眼的浮华隔绝开来。 礼服很美，贴合着每一寸曲线，将她从灰扑扑的“苏晚星”暂时包装成符合这个场合的精致摆件。但她只觉得这身华服像一副过于沉重的铠甲，勒得她呼吸不畅。周围的一切——笑声、碰杯声、法语单词夹杂的商务交谈——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却又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她指尖冰凉，只能死死攥住裙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穿过晃动的人影，落在远处的顾晏辰身上。他像一颗引力强大的恒星，被众多行星般的宾客环绕。黑色西装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背影，侧脸线条在璀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锐利，应对自如的姿态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掌控感。那是属于他的世界，而她，不过是误入这片星系的尘埃。 他为什么要带我来 为了羞辱为了对照还是仅仅……一时兴起 疑问像水底的暗礁，在她心中沉默地矗立。 就在这时，一片刺目的“红云”骤然飘至她面前，挡住了所有光线，也切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林薇薇。一身正红色礼服如同燃烧的火焰，也像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突兀地割裂了宴会的和谐色调。她脸上挂着精心计算过的、甜腻又冰冷的笑容，眼底却燃烧着毫不掩饰的妒火与恶意，像两簇淬毒的针尖，直直刺向苏晚星。 “呵，”林薇薇的红唇轻启，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居高临下的腔调，“苏小姐，这身行头……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她的目光像扫描仪，带着估价般的挑剔与轻蔑，将苏晚星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可惜啊，赝品就是赝品，包装得再精美，也遮不住骨子里的……廉价。” 她向前倾了倾身，压低的声音却因刻薄而显得格外尖锐：“一个靠替父抵债才能有片瓦遮头、看人脸色过活的玩意儿，也配穿上这种礼服，站在这种地方苏晚星，你照过镜子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有多可笑，多……不自量力”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星最敏感、最疼痛的神经上。尤其是“抵债”、“看人脸色”、“玩意儿”这些词，将她极力隐藏的、血淋淋的现实，粗暴地撕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嗡——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苏晚星的脸颊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随即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一片死寂的惨白。她能感觉到，以她和林薇薇为中心，一个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圈正在迅速扩散。那些原本模糊的谈笑、碰杯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骤然聚焦而来的视线——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无数盏聚光灯，将她钉在这个羞辱的刑架上。 看啊，那个穿得人模人样的，原来是个抵债的。 难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 顾总怎么带这种人来真是掉价。 无声的审判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难堪，像无数只细小的、冰冷的蚂蚁，从脚底爬上脊椎，啃噬着她每一寸皮肤。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能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夺眶而出的泪水。指尖冰冷麻木，紧紧攥着裙摆，几乎要将那昂贵的丝绸抓破。她像个被剥光了所有尊严、赤身裸体站在人群中央的小丑，每一道目光都像鞭子，抽打在她裸露的灵魂上。 林薇薇欣赏着她摇摇欲坠的惨状，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她就是要让苏晚星在最光鲜的时刻，跌入最泥泞的尘埃。 就在苏晚星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羞耻感压垮、彻底窒息的时候，一道冰冷、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劈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薇薇，你闹够没有” 声音不高，甚至没有明显的怒气，却像一把出鞘的冰刃，瞬间冻结了周遭的空气。 所有人，包括林薇薇，都下意识地转过头。 顾晏辰不知何时已经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步伐沉稳，面色沉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寒霜。他看都没看林薇薇，目光径直落在苏晚星身上——看到她惨白如纸的脸，看到她泛红的眼眶里强忍的泪光，看到她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一股陌生的、汹涌的怒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在他胸腔里炸开。那怒意并非针对林薇薇（至少此刻不是），更像是对眼前这幅景象本能的、强烈的抵触。 林薇薇被他的气势所慑，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换上一副委屈又不敢置信的神情：“晏辰哥！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她本来就是……” “闭嘴。”顾晏辰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冷硬，“她是什么身份，轮不到你来评判。她是我带来的人，站在这里，就是她的资格。” 说着，他做了一个让全场都猝不及防的动作——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僵在原地的苏晚星，轻轻而坚定地揽到了自己身后。 他的手臂温热而有力，像一道突然降临的屏障，隔绝了林薇薇怨毒的视线，也隔开了周围那些冰冷的、刺人的目光。苏晚星猝不及防地跌入他身后那片小小的、被他气息笼罩的空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做什么 保护我 这个认知比林薇薇的羞辱更让她感到难以置信。过往的冷漠、斥责、不信任……与此刻他宽阔的背影和庇护的姿态，产生了剧烈的割裂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僵硬地靠在他背后，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雪松气息，能感受到他西装布料下坚实的肌肉线条，以及……那份毫无预兆的、令人心慌的安全感。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苏晚星刚才更甚。她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眼中充满了震惊、屈辱和无法理解的痛楚。“晏辰哥！你……你为了她，这样对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 “够了。”顾晏辰终于将目光转向她，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林薇薇，我们之间的情分，不是让你在这里肆无忌惮、败坏我脸面的资本。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自己。否则，”他顿了顿，语气里的警告如同实质的冰棱，“我不介意让林家知道，他们教出了怎样的女儿。”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等于公开撕破脸。林薇薇浑身一颤，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却不再是委屈，而是混合着恐惧和彻底破灭的恨意。她死死地盯着顾晏辰身后的苏晚星，那目光，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顾晏辰不再理会她。他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屏息静气、表情各异的宾客。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淡漠，但那平静之下，是一种无需言说的、绝对的权威和压迫感。 “今晚，苏小姐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客人。”他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不高，却字字千钧，“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不合时宜的议论。各位，明白了吗” 没有激烈的言辞，没有愤怒的咆哮。但这平淡的陈述，配上他那双冰冷的、扫视全场的眼睛，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慑力。那些原本带着玩味或轻蔑目光的人，纷纷低下头，移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臣服与忌惮。 角落里，乐队似乎也感应到了气氛的凝滞，演奏的旋律变得愈发轻柔，近乎背景噪音。 苏晚星依旧躲在他身后，像一只受惊过度、被庇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她的脸颊贴着他挺括的西装外套，布料微凉，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的惊涛骇浪。那份几乎将她撕裂的难堪和羞耻，在他的庇护下，奇迹般地开始消退。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看向他的侧脸。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条，喉结微微滚动。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她却仿佛第一次，在他冰冷的表象下，窥见了一丝……别的东西。 顾晏辰能感受到身后那轻微的颤抖渐渐平息，能感受到她小心翼翼投来的目光。他维持着护着她的姿势，心中却是一片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混乱。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我的风格。 可看到她被那样羞辱，我……无法忍受。 这个“无法忍受”的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某些被刻意忽略的角落。他烦躁地皱了皱眉，手臂却并未收回，反而下意识地，将她护得更紧了些。 林薇薇已经哭着跑开了，留下一道狼狈的红色残影。周围的宾客也识趣地散开，重新恢复了表面的谈笑风生，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谨慎和微妙。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苏晚星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顾晏辰这意外的、毫不迟疑的维护，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她心中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滔天巨浪。那层名为“疏离”和“认命”的冰壳，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撞击，悄然裂开了缝隙。 而顾晏辰，感受着掌心下她单薄的肩膀，和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香水与一丝她本身干净气息的味道，心中那股陌生的悸动与保护欲，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宣告着它的存在。 这场晚宴的插曲，看似以顾晏辰的强势镇压而告终。但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却因此被猛地拉紧、缠绕。苏晚星开始困惑于他反复无常下的真实心意，而顾晏辰，则不得不正视自己那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 而那哭着离场的林薇薇，眼中燃烧的，是绝不会就此熄灭的、更加疯狂的恨意。风暴看似平息，实则正在酝酿更猛烈的下一轮。只是此刻，在这片虚伪的宁静与璀璨的灯光下，一个被庇护，一个在守护，两颗心，都因为这场“意外的维护”，而偏离了原本冰冷、既定的轨道，驶向了一片更加莫测的情感深水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