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孤独拳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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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星期三到来，正午阳光泼洒在钻石海岸学院的塑胶跑道，蒸腾起橡胶和尘土混合气息。 穿背心的老师吹起尖利哨子，声音刺破喧闹，将散漫学生们归拢到起跑线前，体测总免不了几分例行公事的沉闷，今天气氛里掺入不同寻常之躁动。 女生测仰卧起坐，男生测引体向上，按学号点名，准备！ 哀嚎声此起彼伏，像约定好的背景音，女生们磨磨蹭蹭地两两配对，不情不愿躺倒在有些扎人的绿垫子上，负责计数的同学蹲在旁边，脸写满同情。 老师，我申请直接不及格…… 我刚吃的饭，会吐出来的真的！ 这垫子都被盘出包浆了，味儿真冲。 女生陆续膝盖弯着，互相压脚踝，表情悲壮得像要就义。 哨响一响，学号最靠前的张琪头发糊一脸，喘气声跟破风箱似的… 难起身的肖贤全靠腰和胳膊肘瞎扑腾，活像离水之鱼，就连莉莱提亚为混个优秀分，也耍起小聪明，起来时用膝盖去顶额头，被老师一眼瞪回去：犯规！不算！要用肚子发力！ 不远处单杠底下则是另一场“人间惨剧”，刚做完十八个引体向上的体委许常春带领男生们在单杠下测试，伙计们嗷嗷叫唤，箫默吭哧吭哧做了一个半，圆脸憋得通红，再也上不去了。 陈列苟更为显眼，双手是抓住了，但沉重身体立刻把他拽回地面，一秒悬停都没，不死心，又跳三次，结果没变，粗喘像风箱。 间隙里，他还偷偷摸摸地、飞快地瞟向女生堆里一个方向，周汐排在队里低头活动手腕，压根没注意男生中的失败插曲。 还好… 陈列苟心里松了口气，尴尬感减轻大半，又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搓搓手假装刚只是热身，对许常春讪讪一笑：咳咳，杠有点滑。 下一个，周汐！ 体育老师浑厚嗓音穿透了嘈杂队伍。 人群里响起几声不大不小的起哄，周汐，文艺部长，以那张扬个性和能让时间变慢的古怪替身『虚度光阴』而闻名。 但今天，体测规则明确：禁止使用替身 ，纯粹肉体较量。 让人侧目的是，她站到男生组的引体向上测试区。 汐姐，真来啊 有男生笑喊，语气里半是佩服半是看热闹。 还没等体育老师再叫周汐去做仰卧起坐，就见她跳起抓住冰冷单杠，动作流畅，没多余晃动。 一、二、三…… 许常春数了起来。 起初没人当回事，女生做引体向上能标准地做四个已经算不错。 九…十…… 起哄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寂静，只有单杠摩擦声和她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我靠…… 有人低声惊叹，这已经远超男生及格线了。 做了十六个才松手落地，膝盖微曲缓冲，额角沁出细密汗珠，胸口起伏，脸上却带畅快，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写满不可思议的脸，享受这种打破预期的感觉，莉莱提亚从树荫下投来讶异一瞥，灰蓝眼眸映起跳跃光斑。 体育老师在本子记录，夸了句：不错，周汐这成绩放男生也是优秀。 人群嗡嗡议论开来，夹杂“神人”、“她哥是周灸嘛”之类的低语，周汐正准备享受下这小小胜利时刻，许常春的点名再次响起。 下一个，张玮。 这名字像颗投入沸水里的冰粒，让周遭热度降了几分。 身影从人群最边缘、几乎与树荫融为一体的角落里走出，身穿夏装校服，深褐眼睛低垂，个子不矮，但总含胸，像要把自己藏起来，存在感低到很多人直到他走出来，才意识到班里有这么个人。 鲜少有人试图去了解的同班同学，像教室里一个静默注脚。 动作不紧不慢，没有急于表现意思，走到单杠下一跃，双手握杠。 不是普通的引体向上，动作快而精准，爆发力惊人，下巴过杠也没下去，手腕猛地发力，半个身体干脆利落地提升到了杠上——双力臂！ 每次都干净利落，表情没变化，呼吸平稳，只有手臂和背部肌肉在布料下清晰勾勒出绷紧轮廓，沉默而矫健。 同样是十六个，却都是难度高出一大级别的双力臂。 无声落地，仿佛刚才那番惊人展示只是众人幻觉，他拍了拍手，依旧那副面无表情，转身要走回角落。 人群安静一瞬，体育老师也面露吃惊的在本上登记。 喂！等等！ 周汐声音打破寂静，几步冲过去，拦在张玮面前，眼里闪烁好奇和不服输，她向来对特别事物不缺探究欲。 这位同学厉害啊！ 少女笑得灿烂，礼貌的伸出手，掰个手腕试试 张玮脚步没减速，看了周汐短短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没回应，视线越过，打算绕开。 怕了还是说刚刚力竭了。 周汐激将法简单直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们起哄： 来一个！来一个！ 玮哥上啊！ 汐姐挑衅了！ 起哄声构成无形压力场，令张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一下，极其细微，让旁人无法察觉，他似乎厌恶这种被关注的感觉，将目光落在周汐身上，然后又垂下，看向她伸出的那只手，不算太细腻，指节分明，有运动留下的薄茧。 少年没说话，只沉默走到旁边的休息长凳坐下，将右肘抵在桌面，小臂竖起。 来吧 周汐眼睛一亮，走到桌对面坐下，握住了他手，这手很稳且干燥，带着冰冷力度，与少女温热手掌形成鲜明对比。 三、二、一！ 箫默凑过来倒数，并露出了“星星眼”。 口令发出，周汐就感碾压性力量无情压下！不给僵持或角力的机会！ 手腕砸向桌面，骨头与硬木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痛楚窜上手臂，周汐倒抽一口冷气，抽回手，捂住泛红手腕，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发力的！ 没事吧… 箫默在旁表情心疼的捂嘴，张玮已站起，看都没看周汐多一眼，没理会那些惊呼，径直穿过人群走到洗手台前，挤了点洗手液用于洗手，存在感再降至冰点。 哎…这怎么…是有什么洁癖吗… 周汐甩起发疼手腕，还在看那家伙消失方向，眼神好奇非但没有减退，反而燃烧得更旺。 别看了，小汐。 张琪凑过来了，她是个从钻石海岸初中部升上来的女生，压低声音，语气是明显的劝诫和嫌恶，我劝你离他远点。 怎么了他不厉害吗 周汐不解。 强是强，但……总之很怪。 张琪撇撇嘴，似乎难以启齿， 初中时风评就差到极点。听说他特别讨厌女生，除了老师，基本上哪个女生谁跟他说话都不理，有次隔壁班女生看了眼他桌肚，差点把人家推倒……像个疯子，大家都说他有病，心理不正常。最好别招惹他。 讨厌女生心理不正常 这些标签反而像投入干柴的火星。 可我偏要… 周汐嘴角慢扬，是种混合好胜、探究和些许叛逆的表情。 接下来的两天，周汐目光逐渐有意识在教室里搜寻那坐在最角落的不合群男生。 课间，会状似无意地经过张玮座位，他往往在趴台，或看窗外发呆，散发“请勿靠近”的低气压，而且当周汐经过那里时会发觉自己基本听不到声音了，走出一定范围后音量才正常。 午休时，试图在食堂捕捉他踪迹，却发现要么不在，要么独自坐在偏僻角落，避免与女生接触，吃完饭菜后就立刻离开，总能巧妙地融入人流，迅速消失，像一团沉默迷雾，一个藏在普通高中生活下的谜。 而周汐，这从骨子里流淌不服输和好奇因子的千金小姐，已下定决心，要亲手拨开这层迷雾。 星期五放学后，周汐甚至偷偷留意他离开教室的方向，跟踪了近百米远，在张玮有所察觉、回头前一瞬，『虚度光阴』悄然浮现，时间流速拖慢。 就是这短暂迟缓，让张玮的敏锐直觉产生空白，忘了为什么要回头，而周汐则借助这慢放的时间差，迅速闪入路边店铺的遮挡或拐角。 本质是打乱其对时间流逝的感知，造成认知混淆，足够隐藏踪迹。 就这么一路跟张玮绕到学校实训楼后方，极少有人来的废靶堆放区。 张玮左右观察两下，周汐将身体缩进墙角阴影，『虚度光阴』让动作更不易察觉。 确认无人后，少年助跑两步，极其敏捷扒上，翻过三米高还带铁丝网的旧砖墙。 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惯犯。 等了几秒，周汐才悄摸墙根下，抬头看去，发现铁丝网挂了个极其不起眼、被风雨侵蚀严重的小招牌，模糊印了几个字： 「狂犀散打训练营 - 钻石海岸分点」 原来是这样。 转过身朝宿舍楼方向走去的周汐自言自语，学校确有传闻，说学院和本地某颇有名气，或者说颇受争议的格斗训练营有合作，算是赞助伙伴，据说还会选拔有潜力的学生去参加什么比赛。 但训练营主要面向校外，而学校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 那个在教室里毫无存在感、讨厌人群、厌恶女生接触的少年，他的世界在拳脚、汗水和沉默的击打声中。 也是神人… 周汐忽然有点理解张玮那身不符合学生身份的结实肌肉，手部老茧，还有那掰手腕时冷酷的力量来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