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皮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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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那一大串推理之后，欧阳渔歌觉得口干，看了眼手表，道：从进来到现在，十分钟。凶手这点小把戏，骗骗外行还行，在稍有经验的…嗯，动物行为观察者眼里，简直是滑稽表演。 明白了！ 老冯听完之后顿感大梦初醒，随后根据欧阳渔歌精准勾勒出的凶手画像——“身材不高、力气大、熟悉格斗、近期可能做过美甲或指甲有破损、并且能接触到高质量德牧皮套”展开行动。 贵阳云岩区警方迅速调整了侦查方向，集中力量对死者兽医张启明的社会关系进行深度排查，尤其是近期与他有过明显冲突的对象。 线索很快聚焦在位于贵阳花溪区一个隐蔽村落的地下斗狗场老板，外号“黑疤”的赵德柱身上。 据调查，约一个半月前，张启明曾拒绝为黑疤一条因过量用药濒死的名贵比特犬进行“安乐死”，因为他知道黑疤想制造自然病死的假象骗保，并当面斥责其虐待动物，双方爆发激烈冲突，黑疤当时曾当众放狠话要让张启明“和他的狗一起不得好死”。 围绕黑疤的社会关系网进行摸排后，一个名叫孙小军的寸头马仔进入了警方视线。 此小伙子身高大约一米六，精瘦矮壮，曾在体校学过几年散打，符合“力气大、熟悉格斗”的特征。 更重要的是，有证人反映，孙小军最近新交了个在贵阳市区某美甲店打工的女朋友，为了讨好对方，几天前还真去做了次美甲，但似乎在活动中不小心劈裂了左手食指的甲片，为此还抱怨过。 时机、动机、人物特征完全吻合！ 2012年11月19日傍晚，警方果断采取行动，在贵阳市南明区一处出租屋内将孙小军抓获，并进行了突击搜查。 当老冯从孙小军床底下拉出一个硕大灰白旅行包时，一股混杂血腥、皮毛和消毒水的怪味弥漫开来。 打开拉链，里面赫然是一套制作精良、几可乱真的大型德牧犬皮套！ 皮套胸部位置有一道明显的利刃划痕，边缘沾染已呈暗褐色的血迹，欧阳渔歌看到这也不禁感慨，这凶手怎么就这么节约，犯罪证据还给带回来想继续用。 经初步检测，血迹与死者张启明吻合。皮套爪部位置，也发现了与现场提取到的浅色毛发及纤维一致的样本。 来到警局，在确凿证据面前，以及民警循序渐进的逼问，孙小军心理防线迅速崩溃，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犯罪经过，还原了 2012年11月16日那个停电夜晚的真相： 那晚的区域停电，并不是普通的意外，而是黑疤指使他人故意破坏电缆造成的，旨在制造混乱和监控失灵。 从审讯中可得知，孙小军按照计划，提前潜入位于贵阳乌当区的郊区，张启明的独栋住宅，其独居身份更降低刺杀难度。 首先用加了强效麻醉剂的肉块迷晕了护主的德牧“雷霆”，然后迅速用专业手法扭断了它的脖子，将尸体塞进沙发底下。 原本的计划是躲在暗处，等张启明回家后直接偷袭或用毒。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张启明因为当天手术疲惫，提前回家了。 听到皮卡引擎声由远及近时，孙小军刚布置到一半，来不及完全隐藏。 情急之下，脑中闪过一个既变态又能制造混乱的念头——穿上那套带来的德牧皮套，假装是狗，看看能否蒙混过关，或者利用这骇人一幕吓住张启明，制造下手机会。 于是，当张启明推开屋门，借着手机光亮，看到的便是那个在饮水机前诡异站立的“人形狗影”。 一时兴起的孙小军低估了这个兽医对自家狗的熟悉程度，也高估了皮套在近距离下的伪装效果，张启明的惊骇迅速转化为对爱犬下落的担忧和愤怒，直接亮出了刀。 计划败露，孙小军只能硬头皮上，凭借格斗技巧和皮套的一定防护作用，在黑暗中与张启明搏斗，最终将其制服，甚至还上嘴去咬，并导致其死亡。 搏斗中，张启明的刀划破了他胸前的皮套。事后，为了伪造“人狗相残”的现场，他将早已冰冷的“雷霆”从沙发底拖出，用张启明的刀在狗尸上制造了新的伤口，然后清理了自己留下的明显痕迹，仓皇逃离。 自作聪明不可取，孙小军以为自己导演的这出“恶犬弑主”的戏码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在欧阳渔歌这样的人眼中，从狗尸的死亡时间到那几根掉落的假毛、那片断裂的美甲，处处都是漏洞百出的无声证词。 随着犯罪凶手的落网和指认，案发现场另一个令人困惑的细节也得到了解释——在死者张启明的胳膊上，发现了几处颇深的“咬痕”，形状怪异，不完全是犬齿印子。这正是最早赶到现场的村支书王富贵和他那个喜欢研究“超自然现象”的朋友赵大师，作为普通人，比替身使者更对那些超能力感兴趣，一口咬定是“狗妖弑主”的铁证。 也正是这个赵大师，在昨天早晨不知从哪儿弄到了欧阳渔歌的电话，用极其夸张的语气描述了“犬类能量变异”、“尸身上的邪恶齿印”，试图邀请这位魂警前来“共探灵异”，结果被当成了神棍。 现在真相大白，那根本不是狗咬的。孙小军在搏斗中，为了尽快制服张启明，情急之下抬起那副仿真德牧皮套的头部，用皮套里内置的、为了追求逼真效果而特别加固过的硬质塑料獠牙，狠咬了下去。 因为皮套结构的限制和角度的别扭，才留下了那种不伦不类的咬痕。 这个本想增加“犬兽袭击”真实感的举动，在欧阳渔歌看来更是画蛇添足蠢行，真狗咬合力道和齿痕排列，与这种道具造成的伤害，在专业人士眼里有着天壤之别。 案子破了，主犯赵德柱也在次日凌晨于其老巢落网。 一场因私仇而起，披着灵异外衣，实则拙劣残忍的阴谋，在不到三天内土崩瓦解。 2012年11月20日中午，案情通报会后，贵阳市花溪区一家大排档桌前，喝醉酒的老冯递给欧阳渔歌一支烟，这次他破例接了过来，点燃…老冯自己点着火，深吸一口，感慨道：老欧，这回真多亏你了。不然这‘狗成精杀主人’的谣言，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对面桌的欧阳渔歌把香烟夹在指间道：没什么玄乎，就是一起心思歹毒、但手法拙劣的预谋杀人。浪费我时间跑这一趟，还以为能碰到点特别，不过，从另一角度看，这也是好事。确认了只是普通的人为犯罪，至少意味着暂且没更麻烦，我主业要处置的东西冒出来。 话语里是资深从业者的冷静，甚至一丝失望，准备应对的异常并未出现，本案全程『自然法则』就未用过一次，但维护了常识和秩序的稳定，终究是令人安心。 对不起啊，就这样还把你叫过来了，不过能见一面也是好的。 老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这位老同学愈发高深莫测。 这时很不凑巧，欧阳渔歌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来电是“郴州动物园 - 饲养组 小陈”，他皱了皱眉，示意老冯稍等，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喂，园长！ 电话那头年轻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您、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园里……园里好像出怪事了！ 说清楚，什么怪事 欧阳渔歌语气沉静下来，但双腿不淡定的伸直。 是、是猴山那边！还有猛兽区！也不是成精……就是，感觉动物们不太对劲！智力倒没见长，但攻击性突然强了好多，特别暴躁，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今天差点出意外！我们暂时隔离了几只，但这情况以前从没发生过！您看…… 小陈说话愈发颤抖。 我知道了。稳住情况，加强防护，我尽快回来。 欧阳渔歌眉头锁紧，简短交代完，便挂了电话，郴州动物园的动物行为异常攻击性增强这听起来，可不像孙小军这种拙劣的模仿秀了。 老冯看友人脸色有变，问道：怎么园里有事 同时，渔歌将杯中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拿起外套：嗯，有点状况。酒就到这儿吧，我得去赶最快的一班车回郴州了。 随即，老冯也赶紧站起来跺脚：这么急行，那我送你！ 不过欧阳渔歌礼貌地摆了摆手，目光似乎投向遥远的湖南方向。 贵阳的案子已了，但新的、性质可能截然不同的谜团，已经在他经营的动物园里露出了苗头。 这一次，恐怕不再是普通人为犯罪了，他匆匆告别老友，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