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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处理清账工作的刘光磊意气风发,他并不知道顾三民已经看他不爽。 反而把扳倒钱顺的顺利,当成顾三民对他前所未有的信任和鼓励。 他觉得自己摸准了顾三民的脉,接下来就是要用雷霆手段,清除异己,树立权威。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在顾三民和田文星的冷藏名单上,反而认为这是自己大展拳脚,进一步巩固地位的绝佳机会。 于是,刘光磊手中的尚方宝剑挥舞得更加虎虎生风。 核查组的人马在他的严令下,几乎是连轴转,扑向一个又一个乡镇。 在内部例会上,刘光磊更是严肃的表示道:“深挖彻查,不留死角!” “无论涉及到谁,无论问题发生在什么时候,只要证据确凿,一律严肃处理!” 这种毫不留情,近乎刮地皮式的审查,迅速在全县各个乡镇引起了恐慌和强烈不满。 很多历史坏账,呆账的形成有其复杂的背景和原因,有些是特定政策下的产物,有些是当时为了完成任务不得已而为之,甚至有些是上下默许的惯例。 现在被刘光磊拿着放大镜一条条翻出来,揪着票据,手续,程序上的瑕疵不放,让不少乡镇干部感到寒心和愤怒。 仅仅一周时间,又有三个乡镇被查出了问题,虽然严重程度不及钱顺那个典型,但也足够让相关分管领导甚至主要领导喝一壶的。 轻则检讨问责,重则可能也要背处分。 一时间,县委大院和各个乡镇政府里,怨声载道,人人自危。 这股风很快也就刮到了县委组织部部长李浩民的耳朵里,李浩民是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在县里根基很深,门生故旧不少。 很多乡镇主要领导都是他一手考察提拔的,是本土派的代表性人物。 刘光磊这么搞,查来查去,很多板子实际上都打在了他李浩民看重的人身上。 于是在7月20日刚上班的时候,李浩民就沉着脸直接来到了顾三民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怎么敲就推门进去了。 顾三民正在看文件,见到李浩民这副表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带着笑道:“浩民部长” “这么早,有事” “顾书记!” 李浩民语气硬邦邦的,没什么寒暄的心思,直接坐下来摊牌道:“我今天是来代表不少基层干部说句话!” “这清账工作,到底还有没有个准谱了还要搞扩大化到什么时候” 顾三民眉头微皱道:“浩民部长,这话从何说起” “清理历史坏账,是县委统一部署的重要工作,是为了规范财政秩序,消除隐患嘛。” “规范消除隐患” 李浩民声音提高了八度道:“我看是搞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是,钱顺他自身不正,出了问题,该查查,该办办,没人有意见!” “可是现在呢” “刘光磊带着那个小组,像疯狗一样到处咬!拿着现在的尺子去量过去的账,鸡蛋里挑骨头!” “哪个乡镇没点历史遗留问题” “都像这么查,工作还干不干了” “干部队伍还要不要稳定了” 李浩民在顾三民的心里想来是一个城府很深,极其稳重的干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情绪失控过。 “就这一个星期,便有三个乡镇的主要领导跑到我那里倒苦水!” “不是说不能查,可总得讲究个方式方法吧” “总得考虑一下历史背景和实际情况吧” “现在搞得基层干部束手束脚,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不知道哪年的一笔烂账就被翻出来当成罪证!” “这已经不是清账了,这是在搞株连,在搞运动!” 李浩民这话说的很重,几乎可以说是指着某人的鼻子骂了。 如果按照以前的情况,李浩民是说什么也不会到顾三民这边摊牌的。 但他以前毕竟是从乡镇提拔上去的,自然也有过类似的错误。以现在刘光磊那无法无天的举动,保不准哪天就牵扯到他了。 顾三民心里暗暗叫苦,他没想到刘光磊这么能惹事,把火烧得这么大。 他本来只是想解决钱顺这个具体问题,敲山震虎,没想过要大面积树敌,尤其是得罪李浩民这样的实权本土派。 因此顾三民也是试图安抚道:“浩民部长,你先别激动。” “刘光磊同志可能年轻,急于求成,在执行过程中有些方式方法可能欠妥……” 顾三民现在在常委会上的地位很尴尬,如果要是再把地方派给得罪死,恐怕以后常委会就是徐天华的天下了。 “欠妥” “顾书记,他不是欠妥,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说句不客气的话,谁不知道他是你的秘书他这么疯狗似的乱咬,外面的人会怎么看” “都会觉得是你顾书记授意的,是要清洗队伍,是要把我们这些本地干部都换掉!” 这话就说得有点重了,直接点到了顾三民和本地干部之间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顾三民脸色也沉了下来道:“浩民部长,请注意你的言辞!” “清账工作是集体决策,对事不对人!” “至于刘光磊的工作方式,我会亲自过问,纠正偏差。” 李浩民也知道刚才的话有点过火,因此也是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书记,我不是对您有意见。” “只是刘光磊这种做法,确实后患无穷。” “搞得天怒人怨,打击面太广,最终损害的是县委的威信,是全县工作的大局!” “您得管管了,不能再让他这么胡闹下去了!” 送走怒气冲冲的李浩民,顾三民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抓起电话,直接打给田文星,语气极其不善道:“马上让刘光磊来我办公室!立刻!马上!” 田文星听出老板语气不对,不敢多问,立刻通知了刘光磊。 刘光磊还以为书记要表扬他这一周的战果,于是兴冲冲地赶过来,脸上甚至带着几分得意。 “书记,您找我” “清账工作最近又有新突破,我们……” “突破!” 顾三民猛地一拍桌子,吓了刘光磊一跳。 “刘光磊!谁让你这么搞的!” “谁让你把事情搞得这么鸡飞狗跳的!” “你是不是觉得扳倒一个钱顺就没人治得了你了!” 刘光磊完全懵了,脸上的笑容僵住,结结巴巴地说道:“书记……我,我是按照您的指示,坚持原则,一查到底啊……” 顾三民难得爆了一回粗口道:“放屁!” “我的指示是让你依法依规办事!不是让你搞运动式清算!” “不是让你把全县乡镇干部都得罪光!”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浩民部长刚才直接拍我桌子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光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道:“李部长……他……书记,我只是想尽快做出成绩,不给您丢脸,我……” “你想” “你什么都想,就是不想想政治影响!不想想大局!” 顾三民指着他,气得手都有点抖道:“我给你权力,是让你用来干工作的,不是让你用来逞威风,搞株连的!” “现在立刻给我收缩!” “清账工作重点转入梳理和规范,没有确凿证据和明确线索的,一律暂停!” “那些已经查出问题但情节不严重的,以批评教育,限期整改为主!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 刘光磊彻底慌了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错了意,表错了情,闯下了大祸。 “滚出去!立刻去给我收拾烂摊子!要是再让我听到谁抱怨清账小组乱来,我唯你是问!” 刘光磊失魂落魄地退出了书记办公室,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原本以为的晋升阶梯,似乎眨眼间就变成了万丈深渊。 而办公室里,顾三民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对刚刚进来的田文星咬牙切齿地说道:“看到了吧” “这就是一把没装刀柄的利刃!” “伤人也伤己!冷藏我看得赶紧给他找个刀鞘,锁进库房里才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