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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松阁是东江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房菜馆，藏在老城区的深巷里。 老板据说是某位退休老领导的亲戚，来这里吃饭的，大多是谈要紧事的人。 徐天华特意选了这里，包厢不大，但很雅致，墙上挂着一幅《松下问童子》的水墨画。 窗外的庭院里种着几株松树，秋风拂过，松涛阵阵。 刘向东和张文舟几乎是同时到的，两人在门口碰面，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徐书记很少单独请他们吃饭，今天这顿，怕是不简单。 “徐书记。” 两人推门进去，态度恭敬。 徐天华已经坐在主位，正在泡茶。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夹克，看起来很随意，但眉眼间的气度，让人不敢怠慢。 “来了坐。” 徐天华指了指左右两边的座位道：“尝尝这茶，武夷山的大红袍，朋友送的。” 三人落座，茶香袅袅。 “向东同志，文舟同志，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 “特别是宇宙汽车项目，落地很快，你们做了很多工作。” 这话说得刘向东和张文舟心里一紧，他们摸不准徐天华是真心夸奖，还是话里有话。 刘向东谨慎的回答道：“都是徐书记领导有方，我们只是做些具体工作。” 张文舟立马接茬道：“是啊，项目能这么快落地，关键是市委决策正确，特别是徐书记您几次亲自协调，解决了大问题。” 两人都在试探，徐天华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让服务员进来。 “徐书记，可以上菜了吗” “上吧。” “按我交代的做。” “好的。” 第一道菜是剁椒鱼头，巨大的鳙鱼头摆在青花瓷盘里，鲜红的剁椒铺满鱼身，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这道菜有意思。” 徐天华拿起公筷，却没有立即夹菜。 “鱼头，是一个鱼身上最关键的部位。” “但要是鱼头和其他部位不协调，这鱼就游不动。” 徐天华看向两人道：“一个班子，就像一条鱼。” “班长是鱼头，各位常委，副市长是鱼身，鱼尾。” “大家要协调一致，劲往一处使，这条鱼才能游得远，游得快。” 刘向东和张文舟对视一眼，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徐天华这才夹了块鱼脸肉，放在刘向东碟里。 “向东同志，尝尝这鱼脸肉，最嫩。” 然后又夹了块鱼唇，给张文舟。 “文舟同志，鱼唇胶质多，养颜。” 两人连忙道谢。 “鱼头虽好，但不能只顾自己吃。” 徐天华慢条斯理地说道：“得让大家都尝尝。” “特别是新来的同志，更要照顾到。”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刘向东放下筷子，诚恳地说道：“徐书记说得对。” “这段时间我们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到位，对安国市长的工作支持不够。” “以后一定注意。” 张文舟也点头道：“是啊，安国市长年轻有为，我们这些老同志，要多支持，多配合。” “不是支持，是团结。” 徐天华纠正道：“班子团结，不是谁支持谁，而是大家目标一致，为了东江的发展，共同努力。” 徐天华顿了顿道：“安国同志是市长，抓经济是他的职责。” “我们要做的，是给他创造好的工作环境，让他放手干。” “而不是……” 徐天华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刘向东和张文舟额头开始冒汗，徐天华可不是白安国，两人可是见证了徐天花斗倒了多少人…… 真要是上了徐天华的小本本，就凭他们俩现在的实力，恐怕明天就得去省作协或者省文联报到…… 这时，第二道菜上来了。 佛跳墙，用的还是颇为精致的紫砂盅。 盖子一打开，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道菜，讲究的是火候和材料。” 徐天华看着服务员把盅放在桌子中央，慢条斯理的讲述道：“要用最好的海参、鲍鱼、鱼翅、花菇……等几十种材料，文火慢炖十几个小时。” 徐天华拿起汤勺，却没有立即盛汤。 “做这道菜的厨师，是从闽州请来的老师傅。” “他跟我说，这道菜最难的不是材料，是火候。” “火候不够，味道出不来。” “火候过了，材料就老了。” 服务员正要退出去，徐天华却叫住了他。 “对了，老师傅是不是说，今天这锅佛跳墙，是特意加了汉西那边的特产” 服务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对对，老师傅说，加了汉西特产的瑶柱，味道更鲜。” 徐天华点点头，让他出去。 包厢里重新安静下来，刘向东和张文舟的脸色都变了。 汉西……白安国的父亲白经国，就是汉西省委书记。 这道加了汉西特产的佛跳墙，是徐天华在告诉他们。 白安国的后台，出手了。 “有些菜，看起来复杂，其实做起来有窍门。” 徐天华慢悠悠地盛了三碗汤，给两人各一碗。 “关键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加什么料，什么时候该收火。” 徐天华喝了口汤，赞道：“嗯，这加了汉西瑶柱的，确实不一样。” 刘向东和张文舟端着汤碗，手都有些抖。 他们听懂了，徐天华是在警告他们。 适可而止…… 白安国不是没有后台的人，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张文舟放下汤碗，语气很郑重的说道：“徐书记，我们明白了。” “有些事……确实该收就收。” 刘向东也连忙说道：“对，对，我们一定注意分寸。” 第三道菜很素，是清炒时蔬。 翠绿的菜心，雪白的蒜片，简单清爽。 “这道菜好。” 徐天华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道：“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做官做人，都要像这道菜一样。” 徐天华看着两人道：“特别是生活作风，更要清清白白。” “咱们都是领导干部，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有时候一顿饭，一杯酒，就可能惹出大麻烦。” 刘向东和张文舟的脸色瞬间白了，他们和金燕以及林月如的事，徐天华估计是知道了。 “我听说，有些同志喜欢去听雨轩吃饭” “那地方不错，菜做得好。” “不过……” “吃饭就好好吃饭，别的事情，少做。” “毕竟隔墙有耳，万一被人拍了照，录了像，那就不好看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两人心上。 他们想起在听雨轩的那些荒唐事，想起金燕和林月如…… 要是真被人拍了照…… 张文舟喉咙有些发干的说道：“徐书记，我们……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不该去的地方不去，不该见的人不见。” 刘向东也赶紧表态道：“是是是，我们一定严格要求自己。” “这就对了。” 徐天华点点头道：“咱们都是东江的脸面，要注意形象。” “特别是现在东江发展势头这么好，更不能再出什么负面新闻。” 他给两人各夹了一筷子青菜道：“多吃点青菜，清清肠胃，也清清脑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天华拍了拍手，服务员端上来最后一道菜。 冰糖燕窝！ 晶莹剔透的燕窝，配着几颗枸杞，看起来就很滋补。 “这道菜，是给两位同志补补身子。” 徐天华笑着说道：“这段时间辛苦，接下来还有更重的任务。” 刘向东和张文舟对视一眼，心里都提了起来。 “汉西省有个圣龙集团，你们知道吧” “知道。” 刘向东接茬道：“是汉西省的龙头支柱企业。” “对。” 徐天华点点头道：“圣龙集团要在东江投资建厂，一期投资五个亿，做汽车零部件。” “这个项目，我打算让你们俩负责对接。” 五个亿！ 刘向东和张文舟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 “徐书记，这……” 张文舟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抖，整个人都有些兴奋。 “我们一定把项目落实好！” “不过，这个项目，是白书记那边牵的线。” 白书记，自然是指白经国。 “所以，项目要做好，更要团结。” 徐天华看着两人严肃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两人异口同声，他们当然明白。 圣龙集团这个项目，是白经国给儿子的支持，也是给他们的甜枣。 吃了这个甜枣，王志的事，就得翻篇了。 “项目落地，你们是第一功臣。” 徐天华最后说道：“出了成绩，组织自然会看在眼里。” “到时候该提拔提拔，该重用重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前提是，班子要团结，工作要做好。” “徐书记放心！” 刘向东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们一定团结在市委周围，全力支持安国市长工作！” 张文舟也表态道：“圣龙集团这个项目，我们一定当成头等大事来抓，确保早日落地见效！” 徐天华满意地点点头，举起茶杯道：“那就以茶代酒，祝东江越来越好！” “祝东江越来越好！” 饭局结束，徐天华先走了。 刘向东和张文舟站在听松阁门口，看着徐天华的车驶出巷子，两人都没说话。 秋风很凉，但他们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刘向东点了一支烟道：“老张，徐书记这顿饭……吃得我胆战心惊。” 张文舟也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敲打，警告，给甜枣……全套都齐了。” “那王志的事……” “还能怎么办” 张文舟苦笑道：“徐书记的意思很明白，到此为止。” “再闹下去，没好果子吃。” “你这年纪，还真想去市政协啊” 刘向东呵呵笑道：“自然不想。” “不过五个亿的项目，这甜枣，够大。” “是啊。” 张文舟吐出一口烟圈道：“王志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以后……收敛点吧。” 两人沉默着抽完烟，各自上车离开。 听松阁的灯还亮着，服务员正在收拾包厢。 老板走进来，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摇摇头道：“又是一桌政治饭。” 服务员小声问道：“老板，徐书记今天这桌菜，有什么讲究吗” 老板指了指桌上的菜道：“鱼头要团结，佛跳墙有后台，青菜要清白，燕窝是甜枣……一桌菜，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他叹了口气道：“当官的，吃顿饭都不容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