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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立医院的白色灯光刺得我眼睛发疼。医生拆开我额头上的纱布,满意地点点头:伤口愈合得不错,不会留疤。 我机械地点着头,目光却盯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已经过去三周了,但每当风吹动树叶,我仍会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一把填满银弹的手枪。 陆先生您有在听吗医生皱眉,我建议您继续接受心理治疗。ptsd的症状——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会按时吃药的。 走出医院,昆明的阳光灼热得几乎不真实。我钻进出租车,报出李记者的地址。铁盒就放在我的背包里,三周来我夜夜抱着它入睡,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 出租车电台正在播放一则新闻:...哀牢山自然保护区近日发生多起游客失踪事件,当地政府已暂时封闭部分区域...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掐进大腿。失踪祭品还差不多。 听说那山里有野人。司机随口道,我表哥是护林队的,说找到过一些帐篷,里面全是血,但没尸体。 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嘴角诡异地咧开。我猛地去拉车门把手,却听到司机正常的声音:哎,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 再看向后视镜,那是一张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 李记者工作的报社在一栋老旧的砖红色建筑里。推开三楼玻璃门时,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立刻站了起来。他看上去五十出头,左脸颊有一道细长的疤。 陆远他快步走来握住我的手,我是李明川。老陈...他怎么样了 我喉咙发紧:他...为了救我... 李记者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镇定。他带我进了一间储藏室改造成的办公室,锁上门,拉下所有百叶窗。 给我看看他留给你的东西。 我取出铁盒。李记者一看到那些身份证,眼圈立刻红了。他小心翼翼地翻到最下面,取出那张泛黄的合影,长叹一口气。 1983年特别调查组...他用指腹摩挲着照片,老陈是最后一个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声音嘶哑,地魈又是什么为什么政府要掩盖—— 李记者突然捂住我的嘴。他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确认走廊无人后又锁上门,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干扰器打开。 不是政府要掩盖,他压低声音,是军方。 他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褪色的档案袋,上面盖着红印。1978年,军方在哀牢山建立了一个秘密生物实验室。他们从云南边境带回了一些...东西,想改造成生物武器。 档案里的照片让我胃部痉挛:铁笼里关着几个瘦长的人形生物,正是我在山中见过的地魈。但照片上的它们更接近人类,只是四肢异常纤细。 实验失控了。李记者翻到下一页,那些东西逃出实验室,杀光了研究人员,然后...进化了。它们学会了模仿声音,甚至开始繁殖。 1983年的照片显示,地魈已经完全变成了我在山中见过的模样——漆黑的眼,裂到耳根的嘴,蜘蛛般细长的手脚。 特别调查组根本不是去调查的,李记者苦笑,是去灭口的。他们用火焰喷射器清理了实验室和周边三个村寨,确保不留任何痕迹。老陈是唯一拒绝执行命令的人。 照片背面写着二十七个名字,其中二十六个都被划掉了。最后一个没划掉的名字是陈卫国——老人的真名。 这些年老陈一直守在山上,尽可能救那些误入的游客。李记者收起档案,但每个月圆之夜,村民们还是会送祭品上山...为了。 我浑身发冷:那些村民知道真相 老一辈知道。年轻人只当是古老传统。李记者苦笑,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现在那座山是着名景区,每年为县里创造上千万旅游收入。谁会在意偶尔失踪的几个游客呢 他递给我一份名单,上面是近十年哀牢山失踪的游客,足足四十三人。我认出了几个名字——都是铁盒里的身份证主人。 为什么不曝光我攥紧拳头。 我试过。李记者拉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一道狰狞疤痕,三年前我的调查刚发表就被全网删除,当晚有人闯进我家...第二天我被发现在郊区水库边,官方定论是自杀未遂。 窗外突然传来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撞在玻璃上。我们同时转头,却只看到一片飘落的树叶。 它们找来了。李记者突然说,老陈的纸条说了,它们记性很好。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李记者脸色骤变:别接! 但我已经下意识按了接听键。听筒里传来老杨带着哭腔的声音:陆哥!我在山洞里!求求你救救我—— 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变成老人沙哑的嗓音:小子...回来...带上记者...它们要繁衍...需要新的巢穴... 最后是一连串刺耳的尖笑,混杂着某种湿漉漉的咀嚼声。通话突然断开,手机自动跳转到相册,显示出一张我刚拍的医院门口照片——在人群背景里,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正扭头着镜头,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它们进化了。李记者面如死灰,以前它们只能模仿听过声音,现在...可能连影像都能复制了。 当晚,我躺在旅馆床上辗转难眠。每次闭眼都会看到那张倒挂的怪脸。凌晨三点,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条短信,发信人显示陈卫国: 它们找到新猎物了。明天月圆。救救那些孩子。——老陈 附件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山村小学操场上,十几个孩子排成圆圈,中间站着几个穿黑袍的人。照片角落,树林边缘隐约可见几个瘦长的黑影。 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后背。老陈已经死了,这条信息只能是...陷阱还是老人临终前设置好的定时发送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天际,月光惨白如骨。 第二天清晨,我敲开李记者的门,手里拿着那张照片。这是哪里 李记者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黑水村小学,就在哀牢山脚下。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今晚是他们的丰收祭,村民会给孩子放假...方便挑选。 我们得阻止他们。我听见自己说。 李记者苦笑:怎么阻止报警记者报道我试了二十年—— 用这个。我从背包取出老人留给我的最后一瓶红色液体,老陈说这能伤到地魈。我们不需要杀死它们,只需要...向所有人证明它们存在。 李记者盯着那个玻璃瓶,突然笑了:你知道老陈为什么选你吗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把车钥匙,因为六十年来,只有七个人见过地魈还能活着下山...而前六个都疯了。 通往哀牢山的公路在夕阳下泛着血红色。李记者开着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仪表盘下藏着一把霰弹枪。 银弹头,他简短地说,和老陈用的一样。 随着山路蜿蜒向上,我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每一处转弯都似曾相识,每一片树影都藏着可怖的回忆。gps信号时断时续,收音机里不断传出刺耳的杂音。 快到了。李记者拐上一条泥泞小路,黑水村就在前面两公里处。我们先—— 一声巨响,车子猛地倾斜。我们下车查看,发现两个前胎都被某种尖锐物体扎破了。更可怕的是,车身上布满长长的抓痕,像是被无数利爪划过。 树林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李记者迅速从车里取出枪和背包: 我们跌跌撞撞地向村子方向跑去。身后的树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声,像是无数关节在同时扭动。 黑水村比想象中更近。我们冲进村口时,夕阳刚好沉到山后。村子里静得出奇,只有中央广场亮着火光。 广场上,几十个村民围成一圈,中间站着七个穿红衣服的小孩。一个戴着狰狞木面具的巫师正摇着铜铃,嘴里念叨着古老咒语。 住手!李记者大喊着冲进广场,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那些东西不是山神!是吃人的怪物! 村民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巫师慢慢摘下面具——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她的眼睛浑浊发白,和老陈的瞎眼一模一样。 我们知道。她的声音出奇地年轻,但没有了祭品,它们就会下山进村。去年老陈断了三个月的祭,它们就吃了我家小孙子。 树林边缘传来树枝摇晃的声音。几个村民开始发抖,孩子们则好奇地东张西望。 你们见过它们吃东西的样子吗我声音嘶哑,它们会把猎物养在巢穴里,一点点啃食,可能要几天才—— 够了!老太太厉声打断,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山神保佑,庄稼不长,牲口病死。她指着我们身后,现在,你们把它们引来了。 我转身看去,树林边缘站着十几个瘦长黑影。它们静静等待着,像一群准备赴宴的客人。 李记者突然举起枪对准天空开火。震耳欲聋的枪声惊起飞鸟,地魈们不安地后退了几步。 李记者大喊,它们怕枪!怕火!不是什么神灵,只是畜生! 老太太突然笑了: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反抗她拉开衣领,露出脖子上一个可怕的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子弹杀不光它们。但祭品能让它们安分一个月。 一个村民怯生生地开口:上个月...张家的闺女去省城读书...它们就吃了她娘... 我这才注意到,广场上的村民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童,几乎看不到青壮年男子。 树林里的地魈开始躁动。它们发出那种湿漉漉的咕噜声,像是在交流。突然,其中一个向前迈了一步——它比其他同类更高大,脖子上挂着一串...人类指骨做的项链。 老太太脸色大变:今年的贡品不够...它们要加码了... 李记者把枪塞给我,自己掏出那瓶红色液体:带孩子们走!我来拖住它们! 我拉住他,我们一起——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广场边缘的土地裂开,数不清的苍白手臂破土而出。那不是地魈的手,而是腐烂的人类手臂。它们抓住村民的脚踝,将人往地下拖。 巢穴...李记者面如死灰,它们把整个村子都变成了巢穴... 混乱中,七个红衣小孩被村民们推向地魈方向。我冲过去抱起最近的一个,却被老太太拦住。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枯枝般的手指掐进我的肉里。 这是命!她尖叫道,谁也别想改变! 枪声响起。老太太踉跄着后退,胸口绽开一朵血花。李记者举着冒烟的霰弹枪,眼中含泪:六十年前就该结束的噩梦... 地魈们被激怒了。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冲进广场。我对着最前面的一只开枪,银弹击中它的肩膀,溅出黑色黏液。它尖叫着后退,但更多的地魈涌了上来。 李记者砸碎玻璃瓶,将红色液体洒在地上画出一道火线。火焰腾空而起,形成一道临时屏障。 带孩子们去后山!他往枪里填装最后的子弹,那里有个防空洞,老陈准备的! 我拖着七个哭闹的孩子往后山跑。回头望去,李记者站在火线后,独自面对数十只地魈。火焰渐弱时,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个玻璃瓶,仰头喝了下去。 爆炸的冲击波将我和孩子们掀翻在地。整个广场变成一片火海,地魈们在烈焰中尖啸挣扎。但更可怕的是,地面开始大面积塌陷,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洞穴和...无数具白骨。 我们跌跌撞撞地跑到后山,找到那个隐蔽的防空洞。刚锁好铁门,外面就传来抓挠声和熟悉的呼唤: 陆哥...开门啊...我是老杨... 小子...是我...老陈... 爸爸...我好害怕... 孩子们吓得抱成一团。我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直接钻入脑海。最小的女孩突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是妈妈在叫我! 我死死抱住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撞门。厚重的铁门开始变形,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撞门声戛然而止,外面响起地魈们愤怒的嘶吼,随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一束强光从通风口照进来。扩音器里传来标准的普通话:这里是云南武警!请幸存者立即回应! 当阳光再次照在我脸上时,恍如隔世。武警队长是个严肃的中年人,他看着防空洞里七个毫发无伤的孩子,神情复杂。 李记者提前发了邮件和证据给省里所有媒体。他低声说,这次盖不住了。 回昆明的直升机上,我透过舷窗看到哀牢山全貌——郁郁葱葱的山脉间,有一片明显的焦黑区域,像是大地的伤疤。 孩子们在后排睡着了。武警队长递给我一份刚打印的新闻稿:《哀牢山发现罕见洞穴生物 自然保护区暂时关闭》。 就这样我苦笑,罕见洞穴生物 这是开始,不是结束。队长看向远方,特别调查组已经重组,这次是来真的。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李记者留给我的字条:如果你读到这个,说明计划成功了。别回哀牢山,但也不要忘记那里发生的事。它们可能没被消灭干净,而记得真相的人...不多了。 飞机掠过一片云海,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云层中有几个瘦长的影子一闪而过,向着更远的深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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