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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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港的风在水面吹起阵阵涟漪，帆船上的旌旗也在哗哗作响，再过几日便是除夕，码头上排起了离港的长龙，穿梭在人群中齐方名紧跟着叶少卿的步伐，这已经是这一整天的第五次排查了，叶少仿佛诚心跟自己过不去一般，不吃、不睡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在人群中搜寻着夫人的踪影，整整三日的不眠不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特别的憔悴与沧桑。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身旁的唐牧羊看着齐方名低声说着，微微苦笑齐方名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个时候谁敢去阻止叶少呢这两年叶少对夫人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中，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所有人都知道夫人对于叶少的重要性，若说夫人是他的命应该也不为过，微微叹息两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许家的士兵赶到港口时太阳刚刚西落，余晖下男人的剪影格外的落寞，齐方名听到消息时也是大惊失色，接着大步流星的走到叶少卿的身旁，重重的扯了扯领口简单汇报道“夫人找到了！”
听着他的话叶少卿的欣喜溢于言表，急匆匆的朝着一旁的军车走去，看着他突然容光焕发的样子齐方名微微深吸一口气，一旁的唐牧羊看着他难堪的表情不解问道“不是找到了吗怎么看你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难看”
微微摇头齐方名心中五味杂陈，看了看走远的叶少卿才对着他小声道“人在死囚监狱中，你觉得情况会乐观吗”
旁人可能不知道死囚牢房意味着什么，但对于当兵的人，他们太清楚那里的情况，说直白一点那里无疑意味着是一个人间地狱，唐牧羊听完也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的确这样的结果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颠簸的军车渐渐到了位于城郊的监狱，叶少卿看着眼前的情景刚刚放松的神经莫名的紧了起来，还未等车子停稳他便火急火燎的跨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过台阶，一路小跑着进了监狱，看着里面的阴暗潮湿，叶少卿突然觉得胆战心惊，一路上仓仓皇皇的，沿途的士兵朝着几人行着军礼，但此刻叶少卿似乎对一切不管不顾，就连跌倒后他也未停下片刻，只是一股脑的冲了进去。
拐角处的牢房十分拥挤，叶少卿慢慢的放慢了脚步慢慢穿过人潮，干枯的草垫上女人头发凌乱的埋着头，她的怀中躺着的是那个往日他再熟悉不过的老人，老人的胸膛上是一大片的鲜血，叶少卿不敢去猜想那血到底是谁的，他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血脉喷张，孟雨寒的身上虽然披着一件大大的军装，但依旧可以看见她肩胛处裸露的皮肤，以及她脖颈处触目惊心的抓痕，疼痛总是无声的，看着她，叶少卿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他不敢叫她，不敢触碰她，更不敢看她深埋在老人怀中的脸颊，他害怕，他怕他若触碰，她便会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他怕失去，他怕他与她的牵绊会到此为止，他怕他再也不再有挽留的权利，他更怕他们从今以后便无法再凝视彼此的双眼。
身后紧随而来的两人也看到了眼前不忍直视的场面，齐方名在心中惊叹了片刻，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叶少卿，他不知道这一切该以何种方式进行收场，但他知道叶少卿腥红的眼中是满满的杀气，所有人都被叶少卿怒不可遏的样子吓到了，屋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叶少卿慢慢蹲在孟雨寒的身旁，谨小慎微的慢慢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然后沙哑着声音道“雨寒！我带你出去，让他们替父亲整理一下，好吗”
孟雨寒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稍过了片刻后才慢慢抬起了头，平静、空洞的看着他。
看着她脸颊伤痕累累的样子，叶少卿轻颤着薄唇红了眼眶，众人见到这般场景都立刻都转过身不敢直视，叶少卿的大手轻抚在她的唇角，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疼惜，眼前的女人是他爱了多年、护了多年、捧在心尖的人，最后在他的庇护下却如此伤痕累累，叶少卿苦苦的、重重的挥拳砸在了一旁的石壁上，尽管手上鲜血直流他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依旧轻声哄道“父亲是个喜欢干净的人，他肯定不想让人看到他脏兮兮的样子，对吗”
听着他的话孟雨寒渐渐放开了怀中的父亲，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轻轻点了点头，叶少卿替她抹了眼泪，拿开她身上的衣服脱下自己的军装包裹着她的身子轻轻抱了起来，大手慢慢将她的脑袋按压着熨帖在自己的胸膛，下巴轻轻的在她头顶磨蹭了片刻，他在汲取她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心，驻足在许廷皓身边时叶少卿冷冷看了看四周的人冰冷说道“所有的我都要亲自处理！”
兄弟多年，他的意思许廷皓自然明白，轻轻点了点头他低声回答“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说着他又看了看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几人，朝着祝锡使了个眼色道“就是阎王要叶少提审前也要保证他们几个活着！”
祝锡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叶少与许少的手段他是见过的，看着几人哀怨的模样他忍俊不禁的抖了抖身子，只能说望他们好自为之。
别院一整晚都灯火通明，叶少卿就这样垂头丧气的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喝了一整晚的酒，雨寒说她想一个人静静，他知道她爱逞强，在外人面前会伪装自己的悲伤，此刻她一定在里面默默流着泪，自己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猛地灌了一口酒，许廷皓出现在眼前静静的看着他，微微低头许廷皓低声道“送他们回锦州的船已经安排好了！”
牵强一笑叶少卿回道“辛苦你了！”
就在两人对话间身后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女人一身素装，长发简单的束缚在脑后，发间一朵白花清雅端庄，许廷皓静静的打量了她片刻，女人虽说未施粉黛，但肤如凝脂眉眼间的气质以及眼神中的清幽都是极少见的，若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相遇，许廷皓想若她嫣然巧笑间必定是绝世倾城之色，她的眼睛里似乎装满了故事，若是一颦一笑间应该也是蕴藏着她的诗气才华，他似乎渐渐懂了叶少卿的倾心，稍过片刻她慢慢朝着他们走来，每一步似乎十分沉重而又决绝，一旁的叶少卿看着她眼中多了许多复杂情绪，应该说更多的是忐忑，微微整理着衣衫的一角叶少卿静静说道“车子已经在门外，我们出去吧！”
听着叶少卿刻意小心的措辞，孟雨寒呆呆的看着他片刻，接着出于礼貌她简单的向许廷皓行了一个礼仪低声道“感谢许少的救命之恩！”未等许廷皓回答她又转过头看着叶少卿深吸一口气道“原本想着该用怎样的方式与叶少道别，可思前想后终究没有答案！”
说着她又看了看自己手腕处佩戴玉镯留下的痕迹淡淡一笑道“原本想着当面还给你，如今看来我怕是要失言了！”说完她又停顿了片刻继续不着边际的说道“夫妻一场，多余的话我也不愿再多说，愿叶少今后仕途平坦，愿幸福康健！”
说完她才慢慢转过身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慢慢挪动着脚步，叶少卿看着她的背影呆滞了许久，两行泪珠也是夺眶而出，世间之事竟是如此，真正的离别都如这般平静淡然，两句安慰、一句抱歉便抹杀了这些年所有的情谊，更难过的是他竟然说不出挽留的话语，其实就在刚刚孟雨寒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之间似乎真的只能到这里了，从此以后，他的身侧不会再有她的相伴，她父亲的离开会成为一个枷锁，会成为一堵高墙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也抹不掉！
作为局外人许廷皓静静看着两人，看着孟雨寒走远了他立刻追了上去道“孟小姐，令尊的事为何不听少卿解释片刻”
微微侧目看着许廷皓孟雨寒平静的回道“许少真的以为我在责怪他吗不！你错了，我没有怪他，或许当初曾责怪过、埋怨过，但现在不怨不怪了！”她的话听得许廷皓有些不明所以，微微苦笑孟雨寒继续道“最不能让人承受的从来不是来自于别人的责怪，最让人疼痛的是自己对自己发动的责难！少卿眼中已经带着无尽苦楚，我又怎么忍心再责备了！”说完她又微微回眸看着叶少卿孤寂的身影苦苦地低喃道“还望许少转告，至始至终雨寒未曾真正埋怨过他，我无法原谅的一直是我自己罢了！”孟雨寒心中万千思绪却没有头绪，她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静下来细细的捋一捋她周遭的事情！
看着她的车子绝尘而去许廷皓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就算要离去也要在你心中埋下伏笔，就算爱不到也会让你忘不了！对于这个女人他不得不露出几分钦佩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