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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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的正月是最严寒的季节，正值新年，这个城市似乎还沉浸在一片喜庆与祥和的气氛之中，可就是在这个欢庆的日子孟家的大门前却挂起了白幡，孟雨寒一身孝衣跪在灵堂，对于前来拜祭的人她都是礼节性的起身回礼，看着她黯然销魂的样子，身旁的两位姨娘相互交换了眼神后才摇着头离开。
经过昨晚一整夜的沉淀庭院外的小径垫起了薄薄的一层白雪，贺航急匆匆的踏雪而来，看了看跪地的孟雨寒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几家商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家里暂时只能你和父亲撑着，我过去看看了回来！”
微微抬头孟雨寒看了看贺航憔悴焦急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嗯！这几日辛苦你了！”
贺航掩不住的悲伤了片刻慢慢走到她身旁轻抚着她的脑袋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微微停顿了片刻贺航神色平静的继续说道“其实、、、、、、其实这两日外面的很多事都是少卿在打理！”贺航说着静静看了看她，对于是否该说这句话他犹豫了许久，因为害怕触及到她的痛处他思量再三，可是看着近日叶少卿接近疯狂的情况，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这次的事情虽然雨寒未曾细说，但他相信叶少卿的为人，所以对于两人之间的误会与隔阂贺航当然希望越早解决越好。
屋内陷入了沉默，孟雨寒静静看了看父亲的遗像后平静的低声道“让他为孟家做些事情吧，或许这样他的心里会觉得好受一些！”
西郊港口的迷雾将整个河岸都笼罩了，若不是岸口的吵杂，这里恍如人间仙境，码头仓库的长廊中商玉生正带着一群长工搬运着里面的货物，一旁被他制服的两个守卫看着他们的行为心中不由着急万分，挣扎着大声喊道“这货你们不能动”奈何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呼叫只是被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商玉生看着眼前沉甸甸的货物心中大喜，他跟着孟庆祥半辈子，如今眼前孟家渐渐没落，他觉得怎么着也要为自己以后的做好打算，所以他计划趁着如今孟家那丫头无心做事时他得分一杯孟家的羹，正在他为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的时候只听见身后砰砰的两声枪响。
商玉生受惊的立刻躲了起来，看着走进来的人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颤抖着道“你们想干嘛”
顾家科同情的看了看商玉生，最近二哥心情极度的不好，他感觉眼前这家伙的运气不太好，今天就算不会一命呜呼但至少也要抽筋削骨，正想着他转过头看着一旁杀气腾腾的叶少卿微微向后退了几步，他可不想承受他的洪荒之怒，轻咬了咬嘴唇又看了看像冰雕一样的叶少卿后他才开口道“这里是孟家的货仓，我还想问你想干嘛”
商玉生知道孟庆祥有个当兵的女婿，但他对叶少卿其实一无所知，所以他咧了咧嘴回答道“孟家的货！孟家老爷如今都没了，我们平日里劳心劳力替孟家掌管生意，如今西郊矿难的事还未解决，南广这边又耽误交货，我看孟家是快要没落了！”
听着商玉生的抱怨顾家科微微摇了摇头“这人真是无可救药了！”还未等他回过神一旁的叶少卿迈着大步走了过去，重重的一脚将商玉生踹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商玉生吃痛的捂着胸膛，战战兢兢的看着叶少卿“你、、、、、、你要干嘛！”
“识相的就快滚，不滚就要命！”叶少卿声音冰冷的警告道。
商玉生虽然不愿意，但看着眼前男人嗜血的眼神他还是畏惧了，强忍着疼痛起身慌忙离开，叶少卿看了看一室的狼藉沉默片刻后吩咐道“安排人手驻守孟家的各个港口，但凡闹事的直接处理，不用来报！”
顾家科听了默默点了点头，对于孟家其实二哥是特别的，这些年即使不喜孟庆祥的所作所为，但是但凡他能做到的都是面面俱到，只是成阳的事的确是个意外，造化弄人，顾家科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清晨的青雨关薄雾环绕，轻诵的哀乐让这里笼罩着淡淡的哀伤，正月的小雨来得让人有些触不及防，看着出殡的队伍叶少卿莫名紧了紧身侧的拳头，女人在前方失魂的踽踽独行，脸庞凌乱的碎发轻贴着额角，眼神空洞得似乎没有了生气，这里是孟雨寒的伤心之地，他知道前行的每一步对于她走得都太过沉重，叶少卿第一次这般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悠然转开脸他不敢再看她，他怕若是再看一眼他会忍不住去制止她对自己的惩罚，目送她的身影远行，叶少卿慢慢拉低了自己的帽檐，其实他也会有无力到极致的时候，其实在面对即将失去孟雨寒时他的胸腔会蔓延着无尽的悲伤。
转身离开，叶少卿渐渐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慢慢的，慢慢的，在布满泥泞的道路上狂奔了起来，众人同行，顾家科阻止了身后跑步前进的部队，看着唐牧羊低声道“所有人撤至陆家镇原地待命，让他一个人静静！”
夜晚时分孟家出丧的车队才启程赶回锦州，贺航看了看后座的孟雨寒朝着司机轻轻点了点头，山路崎岖，在黑暗中车子颠簸得更加厉害，直到驶入陆家镇道路似乎才平坦了许多，望着夜色下熟悉的街道孟雨寒眼角渐渐湿润，这条她走过许多次的街道，以往出行都是出于对母亲与哥哥的缅怀，只是那一年毫无防备的在这弄堂巷口初遇叶少卿，如今再到此却是为了送别她这一生唯一的一个至亲，岁月终究未饶过任何人，她终究还是回到了只有一个人的世界。
“听说丰都那位怕是只有几日光景，明日少卿就要北上离开锦州！”贺航端坐着看着前方平静说着。
车内一片沉寂，孟雨寒依旧倚靠着车窗平静的看着窗外，过了许久后才低声哽咽着道“应该见见吧！”说完像是自问自答一般的再次低喃道“总该是要见这最后一面的！”
听着她自言自语的话语车子渐渐朝着陆家镇的叶宅驶去，宅院外昏黄的灯光静谧而略带寂凉，半掩的木门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看着孟雨寒一身黑衣下了车，贺航也跟着走了下来，看着她孤寂的背影温柔的暖声开口道“今日我还要回去处理家中之事，明日清晨我便来接你回家！”
慢慢回眸，夜色中贺航看不清她眸子中的波澜，只见她轻轻动了动唇角没有回答他的话，过了片刻才迟钝的点了点头。
慢慢前行孟雨寒心中似乎都是昔日光景，初入这座宅院时的忐忑、向往，那时她像极了久困牢笼的鸟儿，期待在这里开始自由的生活，当日惊艳红妆入门，她未曾想过能得到叶少卿的垂爱与怜惜，当日虽凤冠霞帔却不带一丝欣喜，小手轻抚着门沿用力的推了推，屋内依旧灯火通明，寂静黑夜借着灯光依旧能看到小径旁的葱绿花草，步子迈过门槛，她滚烫的泪珠划过脸庞，昨日种种接踵而来，前院长廊旁叶少卿曾一本正经的说过“只要夫人喜欢，将这里打造成花园也行！”别院池塘中有他亲手种下的莲花，每前行一步这里过去的种种都会闪现在她的脑海，叶少卿的动作、他的身影，他的一言一行，他打趣时叫“夫人”的样子，他生气时直呼其名的样子，微微闭目孟雨寒只觉一切恍如昨日。
走过厅堂齐方名立刻迎了上来，看着她脸颊的泪珠他只是静静的看了看低声说了句“夫人节哀！”
一路上士兵看着她只是静静的行了礼未打断她前行的步伐，拐过长廊，轻倚半月门洞，看着叶少卿独自站在庭院中，或许感觉到她的脚步声他才慢慢转过身，或许诧异她的出现，他立刻低头浅浅一笑整理着自己褶皱的衣角，轻轻咬了咬唇角静静看着她，身子站得笔直但却没有向她走来的意图，孟雨寒看了看自己一身黑衫长裙，小手轻轻揉捏着毛绒披衫的一角，呆呆踌躇了片刻才朝着叶少卿走去。
四目相对，两人却都未开口，夜色深得让彼此看不清脸颊上的表情，叶少卿突然负气的转过身不再注视她的目光，看着他伸手掩面的小动作，孟雨寒难过得不争气的滴答两滴眼泪掉落在石板上，轻轻吸了吸鼻涕微微低头孟雨寒柔声抽泣道“抱抱我，好吗”
叶少卿的后背微微一僵，但他没有多余时间去想这句话中过多的含义，只是立刻转过身重重的将孟雨寒揽入怀中，下巴轻放在她的肩头，叶少卿的眼眶终究是泛起了泪花，他不知道该怎样掌握好拥抱她的力度，只是不知所措的紧了紧放在她后背的大手，薄唇轻吻在她的脖颈处哽咽着道“雨寒，我们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叶少卿无助的样子刺痛了她的心脏，“该怎么办”她其实也多次问过自己，在成阳监狱的那些日子她不知道有多怨恨叶少卿，怨他冷漠、怨他薄情，可当他一脸惊慌出现时，那一瞬间她不怨了，那一刻她相信叶少卿就算不屑父亲的所做所为他也不会想着置他于死地，她相信或多或少叶少卿都是爱她的，又或者这个认知至始至终她都未怀疑过，事已至此她未曾怪过他，更多的应该是对自己的憎恨。
明明知道这件事不可为而为之，明明知道有人想治父亲于死地却如此大意，看着叶少卿孟雨寒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叶少卿的心中有天下、有大义，孟家已经今非昔比，也不能再成为他的后盾，如果固执并肩前行，只会成为他的包袱，就算到此，孟雨寒依然生存感激，至少情起时他俩都曾有过一生一世的念想，如今别离，她便不觉得太过遗憾，只是世事无常，他们真的没有再在一起的理由了，轻轻摇头孟雨寒再一次抚了抚叶少卿的后背，失声痛哭道“少卿，这一次我真的无法原谅你了！”她哭得有些痛侧心扉，不过就让他误会吧，就让他觉得她是恨他的！就让这一切就到此为止吧！孟家的事至此以后与他再无瓜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