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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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过了许久，莫春欢才从那种负面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扬起了个无忧无虑的笑脸对着左丘信说道：“走吧，我们去接梦叶回来。”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但是左丘信却感觉此时不是个闲聊的好时机，故而没有搭话，直接转身带路。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在一处大树下，左丘信很突兀地问道：“你为什么会难过呢”
莫春欢惊讶地回头看着他，她设想过很多问题，但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这么问自己。
她突然感觉，这个问题才是最难回答的，因为梦叶的事情让莫春欢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上位者所统治，即便她有心也无力。
许是做了太后那么多年让她有些不服管教了吧。
垂帘听政的那些年，她才是皇权的象征，虽然说偶尔有几个不老实的文管武将，但他们的本心都是希望熙国强大，为人臣子，当然管不到天家人。
登高望极，她从最高的权力巅峰回归到眼前的平淡，确实是一时间接受不了，人总是会变的，可她不希望自己是因为权利的侵染而失了本心。
眼下她只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什么年纪说什么样的话，这个问题不应该是她纠结的。
于是故作烦恼，嘟着小嘴说道：“世子爷实不相瞒，我确实是非常难过，梦叶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平日里比我还毛手毛脚的，房里一些精细的活都不敢给她做。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做一个好媳妇伺候丈夫公婆啊！年纪轻轻就找了婚配，我怕她以后后悔埋怨我！”
左丘信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梦叶是否会后悔我们无从得知，况且做媒的是大皇子，她自然不会埋怨你的。”
停顿了一下后，左丘信的声音变得低沉，他盯着莫春欢的眼睛问道：“春欢，其实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大皇子要如此大费周章，不惜亲自出头也要为他的小厮讨了你的丫鬟呢”
莫春欢一听立马有些不高兴了，气鼓鼓地反问道：“怎么了我的丫鬟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好姐妹，可金贵了！”
其实她知道左丘信话中的意思，白锦君确实不必做到如此，要是小厮掳走的是莫家女儿，他亲自出面还情有可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丫鬟而已，其实随便一张帖子就能了事，没必要告知莫春欢，还暗示想要丫鬟从莫府出嫁。
于是忐忑地问道：“会不会是大皇子看上了梦叶，他碍于身份不好说话，所以才这么做的啊！”
左丘信则是摇摇头说道：“不可能的，大皇子虽然不显山漏水，他可是最为不受规矩束缚的人，要是依着他的性子，要是真的看上了梦叶，此时早就去莫府下聘了！他如此做的话肯定是有他的原因，我们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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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春欢看了他一眼，心道难道在左丘信眼中自己已经变成他们的一份子了吗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可以跟自己商量
左丘信说完了之后也意识到这话不该同莫春欢说，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我随口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些事你不用知道，我们先去接梦叶回来吧，看那个小厮也不像是个坏人，没准儿这就成了一段美满姻缘，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莫春欢倒是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是也没接左丘信的话，她好奇地问道：“世子爷，您好像很了解大皇子，难道你们之前是朋友吗”
这句话让左丘信陷入了回忆，他看着不远处的草地，笑着回了句“不是朋友，是情敌。”
莫春欢一听，脸有点红了，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尴尬，原来左丘信是有喜欢的人的，那她现在算不算是鸠占鹊巢
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话来，连忙点头说道：“你说的对，现在眼下当务之急是把梦叶接回来。”
她有些奇怪。
左丘信现在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让人有多尴尬，反而是担心起了莫春欢，前言不搭后语，这是失心中比较严重的症状了，这个小女人，怎么这么可怜啊。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白锦君居住的禅房。
这间禅房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只有孤零零的一间，连个院子也没有。
莫春欢感觉到十分惊讶，在她的想法中，白锦君是应该住在一个稍微华丽些的地方，而不是这么朴素简陋，眼前的禅房看起来倒是还没有他们居住的客房感觉好。
仔细看过去墙上已经明显能看见裂痕，屋顶上也是些碎开的瓦片，很难想象这是当朝大皇子居住的地方。
左丘信看出了莫春欢的想法，开口解释道：“住在这里是大皇子自己的想法吧，知道九哥的那间府邸吗皇上本来打算赐给大皇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要啊，既然是这样的话，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皇上的美意，再好的父亲也会有厌恶的一天，大皇子这个性格就不适合出生在皇家。”
莫春欢赞同地点点头，对待自己亲近的人也需要沟通和交流，要是一味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凭着自己的喜好让旁人去猜测的话，就算是不是在皇家，只是在朋友平常人家也会生出一些隔阂间隙来。
这世界上很多孩子都认为父母是最理解自己的人，可是他们不清楚，作为孩子的时候，想法和思维是最为跳跃活泼的，也是最多愁善感的年纪，父母作为成年人已经在这世界上活了很久，思想精神也可能麻木了。
自然有时候会忽略到他们的一些情况，这时候孩子不主动与父母沟通交流的话，只是一味的以最叛逆或者是最受伤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亲情本应该是相互的，可是这在孩子与父母身上往往是单方面的。
所以说白锦君这个人很可怜，但是也有他可怜的原因，莫春欢并不是特别同情他，在她看来白锦君现在已经二十几岁了，已经完全有是一个成年人的思维，不应该还局限在小的时候，那种狭隘的想法上，他应该试图去缓解沟通一下，要不然的话作为一个皇子与生俱来的优势，却只能在这一片低矮的屋檐下生活，实在是有违世道人情，也是给皇上脸上抹黑呀。
这句话莫春欢是想对了的，白锦君住在这里也确实有一点原因，是想给皇上脸上抹黑，是想用自己的所受到的不公平，来告诉这位曾经慈爱的父亲，他到底犯下的错误是多么的荒唐，当年的事情他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一直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为了所谓的政权稳固而伤害了他最亲爱的母妃，即使是学了十几年的帝王道，他也不觉得父亲做的是对的。
只是这话他没办法同别人讲，只能深埋心中，也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它当做一个渺茫的希望，指望那个最高位置的男人，有天能幡然醒悟。
白锦君的愿望有些肤浅，不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地位，而是希望父皇能给母妃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后名头。
都说人死不能复生，所谓封号于事无补，但是白锦君觉得，这个所谓的名头，却像是一种救赎。
当今皇上没有皇后，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事情，但因为他是皇上，想要这么做的话，臣子是没权利反对的。
早些年还有过一些举足轻重的大臣，试图靠着身份胁迫皇上立自家女儿为后，但是从未得到过承诺。
在九皇子的母妃横空出世，有这道门槛阻拦后，其他人更是不再自讨无趣，久而久之这后位也就空着了。
莫春欢其实在知道了白锦君的事情后，直觉告诉她皇上是爱着白锦君的母妃的，要不然的话也不可能留着后位那么多年。
一国无后，最后劳累的还是皇上自己，心中没有爱的话怎么有愧
对于皇上的决定，莫春欢是理解的，守住江山不容易，外戚当道，必定是祸害。
血缘和忠心远远没有权利靠谱。
帝王侧岂容他人安睡
当今皇上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确实是个好君王，人一旦背负起了更大的责任就势必要舍弃许多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莫春欢觉得，她现在曾经也和白锦君犯了一样的错误。
原本以为自己的垂帘听政保驾护航是对尘儿最好的守护，可是没想到，这居然让他们母子心生间隙，到了最后竟然好似仇人。
轻叹一声，这么想的话，她好像和白锦君同是天涯沦落人啊，都是彼此彼此。
“没什么好感叹的，江山是将士们的血肉性命换来，不可能传给一个扶不上墙的皇子，治家如治国，连父亲都相处不好的人，又怎么可能担此重任天家，最不缺的就是孩子，选择多了，那所谓的爱也被其他东西比下去了。”
左丘信话中无情，但是却说得实实在在。
莫春欢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自己上一辈子独占白秋梒是不是也做错了呢
难怪一些大臣总说自己是妖妃，原来是恨她断了皇家的选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