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站：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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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星酒店后厨专送的晚餐送来之前，苗苗把阳阳放在地上，让他和童童玩。他们几个大人，围着一张用了几十年的古董茶几，聊起了天。
大多都是林爸林妈关心女儿和外孙，而从他们搓手、双手交叠、舔唇等不停的小动作中，苗苗看到了他们的紧张和在意。
对父母的最后一点点埋怨，在他们的这份不安中消失殆尽。
“爸、妈，你们想孩子就给他打视频电话，又不远，也可以到c市来看他，别总质疑我，你们自己看了就知道我说的都对，阳阳真的很乖很好带。”
林妈妈笑了笑：“那和你小时候一样，街坊邻居没有不羡慕我们家的，都说我福气，生了女儿又乖又听话，不哭不闹让父母安心上班挣钱。”
苗苗忘了小时候的事，大概她上中学的时候，父母拿出小时候的照片，她那会儿比较胖，圆乎乎的还挺可爱。
“苗苗，要不把岳父岳母接到c市，就和我们一起住。”
韩正雷突然插话，明面上的意思自然是解了岳父岳母思念和担心女儿及外孙的困扰，私下的想法当然是为自己，越是投入多的感情越是束缚苗苗离开的手脚。如果有一天连父母都和他们一起住了，她大概离开的心思也就彻底熄了。
苗苗没说话，苗苗爸连忙摆手解围：“不用不用，我们在这儿住挺好，都是熟悉的街坊，平时没事约着下下棋跳个广场舞，方便、方便。。。。。。”
苗苗松了沉沉的一口气。
她抬头：“爸，我记得家里还有点钱，你和妈买套大一点的房子住，贷款我负责还。”
苗苗爸妈不想给女儿添负担，虽然阳阳爸条件很好，但毕竟两口子别扭的感情摆在那儿，他们才更加不能因为要住大房子而成为女儿的负累。
“阳阳爸也早说让我们搬家，他还细心的准备好了房子，我和你妈舍不得这里的老邻居。再说年龄大了，也懒得挪窝喽。”
哪里是舍不得老邻居，分明在女儿不同意之前，不敢接受韩正雷任何经济上的馈赠。
韩正雷看的明明白白，替林苗苗开心，至少她的父母不像熊哲的，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
“行吧！”苗苗说：“但你们有需要的时候，一定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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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散尽一切来客，顾基业关上四合院的门，世界终于清净了，属于一家人独自舔舐哀伤的时间。
顾北笙和郑凉音保持跪着的姿态没有动，孟友冰和顾基业找了更厚的垫子给她们，孟友冰心疼小姑娘，于是强硬的让顾北笙跪坐，小脸挪过来放在他的膝盖上。
这样的姿势不会太累，她们两个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谁劝都不好使，孟友冰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让女孩孝顺的同时身体不那么难受。
顾基业没有年轻人聪明，看孟友冰那么做，也学着他的样子挪了挪郑凉音双腿的位置，然后坐她旁边，压着她的脑袋依靠在自己肩头。
宋一然让王姨煮了两碗汤圆，主要是热汤，让两个人饥渴了一天的胃可以变得舒适一些。
两碗汤圆辗转交到孟友冰和顾基业手上，他们吹一吹，而后汤勺塞到女朋友（妻子）唇边，动作一致的，若是郑奶奶还在，一定要打趣他们。
顾北顾一只手杵着多半边的脸颊坐在沙发上，宋一然送完汤圆，他拍拍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来。
“你还好吗”
她抱着他的胳膊，小脸弯着从底下观察他疲惫的俊脸。
顾北顾的睫毛乌黑而浓密，微眯双眸显得更加长而好看，“还好。你呢，是不是要早点休息”
宋一然脑袋靠在他坚硬的手臂上：“我陪你。”
“好。”男人大手摸了摸妻子的后脑勺：“累了一定告诉我。”
宋一然乖巧的点头，靠在顾北顾手臂上，一家人安静的缓冲这段难过而伤感的时间。
“再吃点。”
郑凉音摇着头，一碗汤圆被顾基业压着喝了两口汤实在吃不下，顾基业搁旁边耐心的劝，再少吃一点。
郑凉音摇头，一张脸因为整天没有停歇过的眼泪，像一扇刷了普通涂料的旧墙面，因为雨水的冲刷，而呈现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顾基业劝：“这样熬着可不行，再说妈还看着你呢，听话。”
郑凉音侧过头，灵堂上方的照片，老母亲慈祥的笑脸还那么鲜活，可她不在了，再也没有人对她耳提面命：“音音呐，你太固执了呀。音音呐，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一辈子还那么长，她才只是陪她走过这么小小的一段，她走了，她的整颗心都似乎无法安宁。
顾基业不太会安慰人，眼看因为自己一句话，妻子方才歇停的眼泪再一次澎湃而出，在外有头有脸的男人呈现毛躁的慌乱。又是抽纸巾又是拿手替她揩眼泪，混乱的像个毛头小子。
郑凉音一开始哭，伏在孟友冰双腿上的顾北笙也开始无声的落泪，很快，孟友冰就收到了来自双腿温热的濡湿感。
一颗心转瞬变得滚烫，男人性感的喉结滚动，终只是展开暖意融融的掌心拍抚女孩瘦弱的脊背，无声胜有声，传递出此刻最重要却又最温柔的力量。
“爸，你和妈去休息，今晚辛苦笙笙和孟先生守夜。”
郑凉音摇头，她不要走。
顾基业了然儿子这么安排是既顾及家人的感情，却又最有效保存大家精神的方式。
他起身，拉了两次妻子想让她起来，她都软趴趴的像是被人抽走了骨架。
顾基业没法，弯腰将她抱起来，越过儿子去到她的卧室。
“我不走，顾基业你不要管我。”
顾基业紧紧搂着她：“别生气，我们好好说会话，明天我都陪着你一直守在妈身边。。。。。。”
顾基业和郑凉音的声音随他们离开的步伐越来越远，郑凉音固执的不依不饶，顾基业在旁边耐心的劝，偶然还是可以听到他们有争执，但终归郑凉音没有重新返回来。
剩下兄妹二人加上他们各自的家属，顾北顾拍拍妻子。宋一然了然的起身，双手塞到他的臂弯，两个人一块回卧室。
已经是夜间十一点多，不那么明亮的灵堂只剩下孟友冰和顾北笙两个人，伴随夜风，多少有点阴森之气，可因为是最挚爱的亲人，任谁都不会觉得气氛可怖。
孟友冰就着刚才抚慰女孩的姿势，像哄孩子熟睡的家长，一下一下带着轻柔的节奏，拍着女孩纤瘦的脊背。
“孟友冰，其实从知道外婆生病起，我就一直担心这一天的到来。”
顾北笙的眼泪很多，孟友冰感觉自己整个大腿面上的裤腿都湿透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我再也不用担心她会离开我，心却比那时候还要痛好多好多倍。”
在医院见过外婆之后，他和顾北笙经常在一块，从女孩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她和外婆的感情如生动的画，跃然萦于脑海。
这对祖孙的感情，是比一般人更加特别而深刻的情感。
“外婆只是累了，她想好好的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笙笙这么乖，当然会体谅外婆的心意。”
顾北笙点头，只这么一个轻微的小动作，眼泪如珍珠甩脱落入地板，晶莹的光泽，灼烧着男人坚硬的内心。
“我知道，我也想尊重外婆，想恭喜她，终于可以如愿和外公团聚了，可心里就是舍不得，我舍不得啊。”
明明激烈的眼泪已经可以控制，可随着这句舍不得，又似乎汹涌的潮水般，再次扑面而来。
孟友冰忍不住，将女孩提起来和他并坐在沙发上，给她一个足够慰藉她内心的拥抱。
“我知道。可是笙笙，我们要用时间去慢慢怀念，一辈子还长，你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外婆希望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你仍然是她心中的小太阳，对不对呀”
老人离世前，估计也能预料家人的不舍，所以她给每个人都提出了对他们未来的期待，你们要加油。
现在她走了，即便不舍，可为了她对你们的那份期望，也一定不要太伤心了，打起精神，做好这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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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然和顾北顾回到卧室，两个人和衣躺着，说要休息，可这种时候，哪里又能睡得着。
宋一然其实也是个眼皮子很软，很容易掉眼泪的人，可因为父母、因为顾北顾、因为苗苗，他们相继的劝说，她知道，外婆可以放在心里慢慢的想念，她的身体实在不适合情绪的大起大落，她不能给家人添麻烦。
宋一然枕靠在顾北顾坚硬的手臂上，顾北顾大手摩挲她柔嫩的小脸：“你今天表现很棒。”
也难过，但她控制自己不可以情绪崩溃，又乖巧，又懂事的让人心疼。
宋一然双手握住他一边的手掌心，“你呢，要不要哭一下，我肩膀可以借给你。”
顾北顾默了两秒，无奈道：“我是男人。”
宋一然怼他：“直男癌！！”
男人怎么了，难过伤心的时候哭一场，有谁规定了不可以吗
顾北顾将她眨巴着大眼睛的小脸压在胸膛：“睡会，明天还要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