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加护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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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再次穿过长长的走廊。
医院的墙壁是惨白色的，让人感到非常不舒服。走廊似乎没有尽头。总也走不完。楼道里看不到人，鞋跟敲击地面发出达达的声音非常清晰。
韩春阳拉着郝夕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直至走进电梯间才停下。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韩春阳按下了15楼，电梯上升。在5楼的时候，门开了，有人推了移动病床进来。病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单子，看不见脸。
这个人该不会是死了吧？
这么一想，郝夕就觉得身子在发抖。虽然她觉得不太可能是那样，但还是忍不住朝那个方向想。
感到害怕就会想找依靠。郝夕不由自主地靠近韩春阳。韩春阳则没留意这点。他的眉头锁着，如果有只苍蝇飞过来非要被夹死不可。电梯越往上升，他的焦虑就越重。
在12楼电梯门开了。移动病床推出去。那层楼是手术室。推出去的时候，床上的病人动了下，脸上盖着的被单滑落下来。病人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面色红润。刚才他是在睡觉。快要手术了，还睡得着。看来他的病没什么大碍。
如此一想，郝夕也放宽心。她希望韩春阳的父亲也能很快恢复。
15楼到了，电梯门打开。前面又是长长的楼道。
郝夕抱怨了一声：“ICU不是紧急抢救的吗？怎么需要走这么远。真的有急重病人，还不得……”
她赶忙捂住嘴巴，知道自己失言了。
韩春阳说：“紧急抢救的通道在另一边。有专用电梯。这边的通道和电梯是给家属预备的。”
“哦。这样啊。”郝夕答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前面有个人影晃了下。郝夕认出那是韩春阳的大哥。刚才韩春阳说了，他的大哥叫韩春辉。
韩春辉也是满脑袋官司，看到韩春阳，他疾步走过来。走到近前又瞧见郝夕，他一脸不高兴，不明白弟弟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带过来。
这兄弟两个还真像，都喜欢皱眉头。
韩春辉看了眼郝夕，又瞧了眼韩春阳，刚想开口问，韩春阳说话了：“我把她带来是为了和爸爸说清楚。说清楚我和她的关系。”
一听这话，韩春辉满脸怒色，随即把韩春阳拉到一旁。
韩春辉低声说：“你糊涂了吗？现在去和爸爸说这件事，你是嫌爸爸死的慢吗？！”
韩春阳执拗地说：“大哥，不是这样。我觉得爸爸是因为误会我的事情……”
“误会？哪里误会了？你的私生活不检点谁不知道？！只是我们瞒着爸爸而已。”
“大哥……”
“你什么都别说，今晚你老老实实的就好。别让那个女人出现在病房，爸爸要是看到她，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被大哥一顿抢白，韩春阳低头沉默不语。大哥说得在理，是自己考虑不周，自己只想着辩白自己，却不曾考虑过别人。
“那我进去见见爸爸。”
“先别进去。爸爸的情况不是太好。看到你要是情绪激动了……你先等等。”
被大哥拒绝，韩春阳无精打采地走回来，默默地坐到郝夕身边。郝夕坐在长椅上，不时地往里面探头，见韩春阳回来，她悄声问：“怎么样？”
韩春阳摇头，说：“大哥说现在不太合适让我去见爸爸。害怕爸爸会激动，那样会造成……”
就在这个时候，韩春辉忽然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径直走到韩春阳的面前。韩春阳预感到事情不太妙，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韩春辉说：“跟我进去，爸爸要见你，恐怕这是最后的……一面。”
韩春辉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已经含在眼眶里。虽然悲伤，但不能哭，眼泪不能流。这是一个男人作为长子最难熬的时刻。
韩春阳惶惶不安地站起来。平常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似乎天不怕地不怕，臭屁得不得了的韩春阳现在如同一个做错了事要见家长的小孩子。
郝夕也站起来，想和韩春阳一起进去。但被韩春辉制止住了。毕竟是外人，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面。
没办法，被拒绝了。郝夕只好坐回原位。
韩春阳从大哥身边穿过，直接走进加护病房。这是贵宾级的病房，装饰得相当精美。自然也是最贵的。房间的正中间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床边是各种仪，滴滴答答的响着。两个医生两个护士走来走去，忙个不停。
“爸爸。”韩春阳叫道。他半跪下来，这样他可以离父亲的脸更近些。
老爷子睁开眼睛，失神的瞳孔中放射出了一丝光亮。
“春阳……是你吗？”
“是我。”
老爷子嗯了一声，苍老的声音说道：“唉，春阳，我放心不下你啊。”
“爸爸，您放宽心。以后有的是时间。”
韩春阳快哭出来了。他知道自己是在说谎，知道父亲将不久于人世。
老爷子喘了两口气，很虚弱：“春阳，别骗我了。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人都会死，没什么。我只是不放心你。春阳，你性格执拗，不听人劝，看上去坚强，内心却很脆弱。小时候，你又遇到了那种事情。对你的伤害很大。我知道，你怪我，怪我啊。”
“爸爸，别说了。”韩春阳的眼泪簌簌流下，他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春阳，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到那段录像会那么生气吗？我觉得你是荒度人生。人生宝贵啊。认真活着才是人生的真谛。而你却如此荒唐……”
“爸爸，我错了。”
“春阳，别再游戏人生了。找个女人一起生活吧。不要太漂亮，也不要太聪明，只要对你好，那就是好女人。我多么希望你能成家，能生下孩子。那我就心满意足。咳咳……”
“爸爸……”
“别说了，见到你是我最后的愿望。现在实现了。等到你结了婚，带着一家子到我的坟前烧点纸……可惜不能看到你结婚……可惜……”
韩春阳蓦地站起来：“爸爸，我不会让你遗憾的。”
他转身飞快地走出去，到了外面。大哥韩春辉站在那里，正想要开口问怎么样了。韩春阳没有停步，直接和大哥擦身而过，站到郝夕面前。
郝夕仰视着韩春阳，盯着他那张铁青色的面孔，心里突突跳着，有些慌。她不知道韩春阳要做些什么。
“跟我来！”韩春阳拉住郝夕的手。
郝夕被迫站起来，脚下的高跟鞋十分不跟脚。她踉跄了一下，脚又崴了，脚腕很痛。
韩春阳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郝夕慌了，捶了韩春阳一把：“你干什么？”
“闭嘴！笨女人！”韩春阳低声喝道。
郝夕立刻不敢说话了。
进入加护病房。韩春阳把她放下，然后他跪在地上，盯着病榻上的父亲。
“爸爸，我不会让你遗憾的。从今天起，我就和这个女人结婚。”
韩春阳转脸看郝夕，示意郝夕也说句话。
郝夕慌了，没想到韩春阳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嘴唇动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爷子没听清：“春阳，你说什么？”
韩春阳说：“我说我和这个女人结婚生孩子。一个两个三个都可以！”
这下老爷子听清了。他竟然笑了一声。
韩春阳拉了下郝夕的裙子，说：“跪下，跟爸爸说句话。”
郝夕没动，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望着病榻上白发苍苍的老爷子，郝夕说：“爷爷，我……”
韩春阳立刻掐了她一下：“什么爷爷，辈分乱了！叫爸爸。”
郝夕慌忙改口：“爸爸……不是……你好。我是郝夕。我、我……很高兴见到你……不是……那个……老人家……”
胡言乱语一大堆，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也不知道该不该顺着韩春阳的话说。
老爷子却已经把这话当真。他对韩春阳说：“扶我起来，我看看儿媳妇。”
这时韩春辉也进了病房。见老人这么说，他走到床前扶起老人。老爷子眯缝着眼睛，费了好长时间才看清郝夕的模样。他点了下头：“好啊，这我就安心了。”
老人闭上了眼睛，浑身无力地瘫倒在韩春辉怀里。心电图机发出警铃声，拉出长长的直线，心跳停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