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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里有什么好像要不受控制的涌出来，那个时候被爱莲几个人殴打的时候我没有哭，受伤痛的要死的时候我没有哭，得知自己不过是一个替身的时候我没有哭，可是现在，大颗大颗的水滴从眼角滑落，我手忙脚乱的去擦，却怎么擦也擦不完。
脚步声传来，我连忙低下头。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双素白好看的脚，赤着脚，没有穿鞋，往上面一点是一袭随便披在身上的长袍，汝风一手拉着前襟，一手将遮住我的白纱撩开。
我望着他。
感觉在看一幅画，他在画中，我在画外。画中的世界美妙如仙，我却是沾满尘埃的凡人，不管怎么努力，拥有了如何美丽的翅膀都配不上他。
他看着我，清澈的眼中满满的并不是惊喜，也没有任何惊讶，反而好似平静无波。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我们初见时的画面。
他那个时候的模样永远在我的心间一样。明亮的阳光，笑容清丽的少年，他已经不是昔日多情的少年，我已然变成心思难以琢磨的皮囊。
他所留恋的，不过是我的皮囊不是么？
用尽全力抓着窗棂站起来，几滴红艳艳的鲜血顺着我的翅膀滑下，滴在雪白的地毯上，晕染开来。
我低下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用此生最恭敬的声音说：“对不起殿下，不小心弄脏了地毯。我只是好奇来看一看，打扰了殿下，还请恕罪。”
汝风的眉头打了个结，慢慢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用这样客气。”
胸口痛的仿佛在抽搐，我反而笑出来：“殿下说笑了，您的床上不是还有一个人？”
“殿下，是谁？”
伴着我的声音，一个好听清脆的女声也响起，汝风脸色一变，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双纤细美丽的手掀开纱帘，索菲亚娇嫩的面庞慢慢露出来，她一手揪着床单遮住光、裸的身体，满脸娇红媚色，一双眼睛横过来，带来一江春水。
“一个朋友罢了，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你好好休息。”汝风如是答道，索菲亚点点头，娇羞的合上床帘。
我咬紧了牙关看他，他的衣衫半敞，神色间一片轻松，看起来艳丽明媚，姿态高贵之极的低着头看我。
身后的翅膀光芒渐淡，我只觉得心痛难忍，他却皱一皱眉伸出手来：“受伤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退后了一步勉强飞起来。
“殿下不是说翅膀只有非常亲密的人才能碰么？我只是您的朋友，所以请您也尊重我。”
他许久没有反应，我的翅膀开始酸痛，连停留在空中看着他也变成一种折磨，他终于放下手，握成拳，握的很紧。
我抬头微笑说：“谢谢殿下。”
汝风一手按在身旁的小案上，半侧着身有些心不在焉，从半敞的衣衫中可以看到胸膛上缠绕的几圈白色纱布，他也受伤了？若是往常我一定会出言问候，可现在，可现在，我用什么立场来关心他？
我又行了礼，“不打扰殿下了，我这就离开。”
他点点头，半晌，又极轻的说：“嗯。”
我向后退着飞，飞了一段，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他。
他仍然伫立在刚才的位置，神色间颇带了些迷茫。
“殿下。”
我唤他，他看向我，仿佛从一个梦中醒来。
“殿下以前那样对我，又跟我说的那些话，是因为我长得像伊丽丝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侍卫翅膀扑动的频率明显散乱，我不理他们，只是看着汝风。他也看着我，眼中满是震惊，“你如何知道她？”
我垂下眼帘：“是这个原因么？因为我长得像她，你才会与我做朋友？”
对面很久都没有声音，我的心脏也越来越冷。
到底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连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被利用，不甘心被忽视，不甘心……失去。
可我真的得到过么？
汝风的关心，他的温柔，他的玩笑，他那暧昧至极的话语，这些通通都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伊丽丝。
翅膀在颤动，连带着全身都在颤抖。我知道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再呆下去，或许我会问出更加过分的话，那样只能自取其辱，我只是希望能为自己保留一些自尊。
可是，依然忍不住继续说：“你真的自始至终都拿我当另外一个人么？”
他展开翅膀，羽翼巨大掀起风尘，旁边的侍卫们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飞了一些，迎着风，他慢慢朝我飞过来。
我低声轻哼：“殿下真是好心思，连我自己都差点以为我会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你们放在我房间上方的石头已经被我扔的远远的，从那以后我一个梦都没有做。我不是她，你知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奉劝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只是吴悠，永远都是吴悠。”
天风回荡，徘徊间他突然将我紧紧拥抱在怀中。
抱得很紧。
一个刹那间，他又猛地后退，将我留在虚无的空中。
满目尽是澄澈云彩，行云间几许光芒照亮我的双眼，头顶的一片墨蓝仿佛亘古不变，我慢慢飞离云层之上，任凭自己狠狠的栽进一团一团的云彩，在满眼迷雾中不辨方向的横冲直撞。
回首中，没有光辉灿烂的高塔，没有缠绵悱恻的花香。
没有汝风，也没有一切。
上穷碧落，我原来始终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谷风迎面，翅膀越来越痛，飞行已经十分不稳，连方向都不好掌握。我心知肚明自己必须尽快回到地面，然而大病初愈的身体和倍受打击的精神却让我无力继续，终于翅膀在一阵阵刺痛中化作一团光芒隐于我的身后，而我也像一颗流星般直坠而下。
烈风刮耳，繁星挂天。
我闭上眼，或许这一生只是一曲无望的歌，歌到一半，默默成空。
坠落中，我想起夜诺曾经告诉我的一种花。
婆娑幽昙，生长于净水湖岸旁，花开极大极美，一息盛放，二息凋亡。
拥有翅膀后转瞬就被摔死，恐怕我的命运也与这种花有的一拼。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回荡在脑海中的，只有夜诺告诉我的这个故事，他的声音如此柔软动听，好像我这辈子都不能触碰到的一袭华袍。
耳边风声骤停。
我于一片静寂中慢慢睁开双眼，满目柳絮飞花，我伸出手，一朵花瓣点在我的指尖，又徐徐飘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