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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依年后来到云林一直没跟外婆提过何湘南要来的事情,虽然过年何湘南就说了要有时间会回来一趟,但她仍旧担心,担心这只是个空头支票,让外婆白白激动一场。

但现在,看起来不是了。

孟依速度七十迈的跑回家,高兴跟外婆说妈妈要回来了。

外婆激动的流出眼泪:“真的”

外婆年过七十,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提起何湘南,满眼心酸。

听外婆说,快有…三十年没见过何湘南了。

听外婆说,孟依长得很像她,特别是她现在的年纪,跟当初的何湘南特别像,身高像,外貌像,神态更像,为人处事也像。

外婆老了,有时候看到卫生间里,孟依洗自己的衣服的样子,还有在厨房忙前忙后的身影,总觉得那就是何湘南。

听外婆说,孟依没有何湘南年轻的时候好看,云林还是一个破村的时候,何湘南的美貌就已经名扬了几个村,好多媒人争抢着来家里给她找对象,说隔壁村好多男孩子都看上了她。

孟依坐在外婆床边,心里也有点难受,回答刚刚外婆问的何湘南是不是真的要回来。

她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了。”

下周就要过来了,很快很快,外婆,你就可以见到你日夜思念的人了。

“外婆。”孟依犹豫着片刻,问:“你跟妈妈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妈妈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来”

外婆眼睛盯着墙上钟表,里面的分针和秒针天衣无缝的配合着,仿佛在提醒着,时间在慢慢的消逝。

“我跟你姥爷小时候比较疼你舅舅,你妈心里一直记着这事,从小到大,都在说不公平。”外婆坐在床边回忆着:“后来,她喜欢上一个男孩,那男孩没个稳定工作,每天骑着小摩托,看起来像个二流子。”外婆叹气:“我跟你姥爷反对她们。”

“小南很固执,非要跟他在一起,偷了身份证要跟他跑,被你外公发现了。”

这段故事,孟依从来没听何湘南提起过。

她听得有些伤神:“然后呢”

外婆叹了声气:“你外公把小南拉回家把她打了一顿,她当时铁了心的要跟那个男孩在一起,你外公打她她也不认错,要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也要跟那个人在一起,走之前,她说,她选择的人绝对不会错,死也不会跟我跟你外公低头。”

就这样…离开了家里。

再也没回来过。

她有些震惊,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她从没有想过,一向不允许自己出错完美主义的何湘南,也有过这么一段叛逆又荒唐的日子。

孟依疑问:“那人…是我爸爸吗”

能让她那么不顾一切,跟家里人闹翻也要在一起的人,会是爸爸吗

外婆摇头。

“那人姓张,在隔壁村,云林升级为市的时候,那个村划分成了现在的中山区,你妈跟他跑出去没几年,那男的自己回来了,娶妻生子。但你妈一直没回来,我跟你外公怎么找,她都不愿意回来。”

外婆越说眼泪越多:“你妈那孩子,要强,当年说就算受苦也绝不回头。后来还是听你舅舅说,她找了个大城市的人结婚,那人斯斯文文,对她很好,就是你现在的爸爸。”

那人斯斯文文,对她很好,是她爸爸。

孟依听到这儿,不禁一颗眼泪砸到手背上,觉得好心酸。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爸妈是相爱的吧,现在回想家里的气氛,好像是这样。

孟淮远真的真的很爱何湘南,这点孟依从小就感受得到,家里何湘南一把手,孟淮远什么事都听她的,夜里不会十点过后再回家,每次喝完酒,都会跟何湘南说:老婆我又喝酒了,不能熏着你,我先去洗澡。

好多亲戚都说,孟淮远一点都没一家之主的样子,但爸爸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种话,他说只要何湘南高兴就行。

孟淮远对三个孩子的爱都一样,一般般。不像何湘南偏心,因为在他心里,何湘南是最重要的,所以就算是知道何湘南偏心,他也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有几次不公平待遇,孟依都哭着跟孟淮远诉苦,想让爸爸多关心自己一些,孟淮远只会说:我听你妈的,你妈做的就是对的。

比如送她来云林,孟依跟爸爸哭了很久,说不想去云林,孟淮远也知道她委屈,但最后也只跟她说:“我只爱你妈妈,你虽然是我女儿,但你妈妈对我来说更重要,我们现在没办法带你去帝都,真的去了你妈妈会很累的,你和你妈妈,我更爱你妈妈,我不想让你妈妈太累。”

那时候孟依就像崩溃了一样:“那你就不要我了对吗”

那时候,她只觉得,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要她。

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人。

但她听到了,孟淮远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已经吃了很多苦,我不想让她再吃苦了。

原来,是这样。

好像所有的问题都解开了。

为什么,何湘南会对家里人那么严格,为什么不允许自己有黑点,为什么要强到三个孩子都必须是第一。

原来是年轻的那些事在她心里划下了疤,她不允许,不允许她以后的生活再有那么,那么耻辱和糊涂的时候。

她要她的孩子,替她活得好。

她那么多年来没有再回过这里,一是因为当年外婆外公重男轻女的思想伤害到了她,二是当年和外公外婆立下的狠誓。

在三十年前的云林,在脚下还是一片片泥土,一个个小村庄,在一个消息不用网络,靠人传人也能人尽皆知的时候,何湘南才十几岁,跟那个人偷跑出去,已经弄的人尽皆知。

但后来,男的回来娶妻生子,她成了整个云林的笑话。

在二十一世纪,舅妈尚且每天和几个女人在巷子口讨论着这家那家事,散播一些无须有的谣言,更何况是三十年前的破旧小村。

当初那些谣言把她中伤成什么样子,孟依可以想象得到。

她没脸再回来。

这片土地,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满目疮痍。

孟依似乎理解了何湘南的做法,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能允许自己被人指指点点,何湘南人生的漂亮,向来只得到别人称赞,所以,她再也没回过云林。

而现在,她要来了。

为了孟依,她要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所以,何湘南还是爱她的吧,就算比哥哥弟弟爱的少了一点,但也放在自己的面子和尊严来到这个令她伤心和失望的地方。

可她还在误解,她以前把何湘南想成了一个没良心的人,不来这里看父母,不跟张萍这个好朋友联系,满眼势力,处事圆滑的人。

突然,她好想…好想抱抱这个妈妈。

妈妈好不容易啊。

回到楼上,孟依回到自己房间,给江宁打了电话,声音有点软:“男朋友~”

那边轻笑了一声:“怎么了”

“我妈妈要来了。”她躺在床上,声音奶奶的跟他说:“我要请假去接她。”

她一定要牵起妈妈的手,给妈妈力量,让她昂首挺胸地再次踩在这边土地上。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是我妈妈,她一定是爱我的,我不应该怨她的。”

说这话的时候,江宁觉得,她就是想找到认同感。

其实她已经说服自己了。

但还需要江宁的一句话,说:嗯,你这样想是对的。

因为她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不自信的。

江宁笑笑,笑她好善良。

劝他不要恨他爸,也在说服着自己不要恨自己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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