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贾宝玉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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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没来。
薛家母女是贾母不想见的，前几日又出了丑，她们也不愿意来丢人。
李纨是要来送的，因此带着娘家两个妹子也来了，说了些叮嘱、感谢的话，力争与林家姐妹保持良好的关系。
刑夫人让人把刑岫烟叫来了，林家姐妹出手大方，与她们交好，对后者有好处。
薛宝琴见季、林二人要走，心中着实愧疚，暗恼自己昨日说话没有多思，红着眼睛拉着季晴文的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后悔和自责。
“林姐姐，我真的没有旁的意思，我这人爱热闹，喜欢跟姐妹们一处玩儿。”
她压低了声音，“若早知道大姐姐不做人，我半个字都不会替她转圜，都是二太太让我说的，她说会集贾府和王府之力，让梅家赶紧娶我。”
季晴文见薛宝琴懊恼又愧疚，想着自己和林妹妹能离开贾府，也是因为她的掺一脚，便对她道，“早就要回去的，是老太太舍不得林妹妹，如今伯府万事准备妥当，又到年底，就提前了，跟你没关系。”
要回去了，终于不再寄人篱下了，她心情倍好，面上笑意都柔和、真诚了几分。
薛宝琴终于稍稍放心，刚才吃饭，贾母半道视线都没给她，自己还得借助国公府，嫁入梅家呢，可不得得罪她。
“等姐姐和妹妹安置好了,我再上门拜访。”她甜甜笑道。
季晴文笑着点头，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林妹妹要走了吗不行，我不许！”贾宝玉从外面冲进来，跑得满脸通红，头发微乱，衣襟都乱了，气喘吁吁。
贾母沉着脸，“是谁在伺候怎么让他就这么出来了天气这般冷，冻着了如何是好鸳鸯，叫人去，把那些不用心的人训一顿。果真是离得远了，心都野了，一个个都散漫了。”
以前宝玉住在自己这里，可没有这样衣冠不整出来见客的。
贾宝玉全然不顾自己的装束，直冲冲跑到林黛玉跟前，想要抓着她的手诉衷肠，却被人挡住。
季晴文冷眼看着他，“宝玉，外面冷得很，你先去加件衣裳吧，挟着这么一股寒风进来，也不怕冻着老太太和姐妹们吗伯府才是我们的家，我们回去很正常。”
怎么突然又抽风了
贾宝玉被她说得有些面红耳赤。
方才听到院子里丫鬟说，林家两位姑娘要回伯府了，林大姑娘很快就要嫁人，然后林二姑娘也该说亲事了，再也不会来国公府住了。
他仿佛心中缺失了一角，整个人空白了片刻，恍恍惚惚心痛难抑，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来了。
他眼含热泪，乞求地看向林黛玉。
林妹妹穿着白底绣梅花对襟褂子，巴掌小脸，身形瘦削，看上去惹人怜惜。
“林妹妹，姐妹们日日在一处，不好吗”
林黛玉道，“宝二哥，姐妹们都大了，不好日日在一处的，你日后好好上学，有时间多陪陪外祖母，把那不好的习惯、都改了吧。”
“只要你留下来，我都听你的。”贾宝玉忙道。
季晴文拉长了脸。
王熙凤打着哈哈上前，“宝兄弟可别说胡话了，伯府都收拾好许久了，要不是老太太舍不得，晴雯和林妹妹早回去了，林兄弟还在外面等着她们呢。”
贾宝玉到嘴边的话一滞，呐呐地道，“真不能留下来吗林妹妹，你怎么舍得老太太和我，还有姐妹们呢。”
林黛玉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且我虽回去了，可还在京城，家里又没人拘着，想来看外祖母便来了，哪里就这样难舍难分了呢难不成姐妹们以后都不归家、都不嫁人，都围着你转吗”
她向贾母拜别，“外祖母多保重身子，我与姐姐安顿好了再请府里长辈和姐妹们去玩。”
贾母拉着她的手，“家中无事，每日来看看。”
林黛玉没有吱声，屈膝行了一礼。
季晴文也敷衍地行了一礼，“老太太放心，我会照顾好林妹妹的。”
贾母道，“我身边有个万婆子，熟知京城各世家的当家主母及身边得脸的婆子、丫鬟，你们小儿家家的，对这里又不熟，伯府也要待客或出去应酬，让她跟着你们吧。”
林黛玉点头，“多谢外祖母，辛苦万嬷嬷了。”
姐妹二人往外走。
贾宝玉伸手，抓了个空，怔怔地看着二人的背影，眉头皱得紧紧的，饱含情丝的眉眼没了光泽，垂头丧气的。
贾母劝道，“好了，你林妹妹只是回家，过几日就又回来了，你且穿好衣裳，回去温书吧。”
贾宝玉呆愣半晌，苦涩道，“老太太，我要死了。”
他紧紧捂着胸口。
贾母心疼不已，“胡说，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呢。你林妹妹说得对，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以后姐妹们都要出嫁，你也要娶媳妇儿、生孩子，大好的日子在后头呢。”
贾宝玉眼神没有焦距，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走了，都走了，大厦倾塌，只剩我一个孤魂野鬼，身无长物，孤苦伶仃，凄风苦雨……”
他仿佛能看到贾府轰然倒塌的画面，身边莺莺燕燕啼哭悲呼，贾府上空愁云惨雾，好不凄凉。
他还看到林妹妹面无血色躺在床上，身子直抖，出气大于进气，然后两眼一翻，香魂随风散。
耳边又有鞭炮喜烛声，有人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有人嬉笑，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浑身血液都在欢呼雀跃，身处一片喜庆的天地，众人都在恭贺他。
接着，画面如水中月，漾起层层涟漪，什么也看不到了。
心好像被掏走，痛到不能呼吸，他陡然间面无血色，踉跄后退一步，“死了，林妹妹死了，没了，贾府没了。”
刑夫人、王熙凤等人都出去送了，屋里只有贾母有她的丫鬟。
贾母和鸳鸯离得近，听得他如此说，大惊失色，“宝玉，休得胡说！”
贾宝玉缓缓倒在地上，突然撕心裂肺痛喊，“林妹妹，林妹妹！”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手用力在空中胡乱抓，仿佛要抓住些什么。
然后，嘴边溢出一口鲜血，面白如纸，晕了过去。
贾母吓得面如土色，扑过去紧紧抱着他，“宝玉，宝玉，我的心肝宝贝肉啊，你是要疼死我老太婆吗鸳鸯，快叫太医，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