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锥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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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的身影已久未出现在哈布斯堡的王宫里，他那道灰色背影在百尺高墙里犹如一道飘忽鬼魅，就算是在烈日骄阳下，人眼也无法把他的身影从高耸建筑物投下的阴影中区分开来，他随风飘飘而行，只有在灰色的袍裾微微摆动时，才得以在巨大阴影里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人形。
伊莉莎坐在她常坐的壁炉前接见国师，久未谋面的二人并不觉有何生疏，伊莉莎记得，上次她见到国师时，还是在费朗的葬礼上，再往前去的时日里，她好似从出生以前就未曾见到过他，但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有多久未见她是记不起来了，或者是时已久远，或者是国师存在感太低，就算昨天她曾见过他，她也压根没在意。
对于伊莉莎望向他的茫然，国师坦然接受，他是被艾古国遗忘的存在，除了他按月领到的俸禄使得他坚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外，其他时候他几乎都是透明的。
“圣母伊莉莎夫人，好久不见。”
国师的声音透着沙哑，比风吹过树梢时发出的喑哑声响好不了多少，伊莉莎听得直皱眉头，“国师，请坐。”
伊莉莎隐约记得国师的年岁比她要大上许多，不过他的气色看起来真不错，黄白的脸上双眼晶亮，她敢肯定国师是从宫门徒步走到姆贝宫的，哎，身体肯真好，伊莉莎自叹弗如，用手捶打着她不争气的腿。
韦伯特意命人搬了张硕大的靠背椅来给国师，无论是年龄资历，年近百岁的国师都配拥有这样的荣誉，国师也不客气，谢过坐下。
“没想到，你比我要大上好多，可精神却这般好。”伊莉莎难得找到一个比她还岁数大的人说话，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国师灰白的头上下动了下，“是呀，圣母伊莉莎夫人，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看起来您的气色还不错。”
伊莉莎是不喜欢说客套话的，已经打过招呼，再说些废话她就会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国师，这次我请你来是想问问你关于费文找你时的情况，他为何要去找你，这几天你同他在府里都在弄些什么”
这些问题伊莉莎完全可以派一个人前去问国师，可是她觉得这种问题她还是亲自听国师讲出来得好，这件事可大可小，真真假假，需得她亲自过目才能瞧得真切。
“费文想要了解艾瑞安的秘密，所以，我按照他的要求举行了一个仪式，现在他已经心满意足地回府去了。”
国师回答这些话时，伊莉莎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她看着壁炉里依旧烧得旺旺的火，听着木柴被烈焰焚烧的噼啪声，冷冷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艾瑞安的秘密”
“是的，魔王三子菲力是艾瑞安腹中胎儿的亲生父亲，而他是我们艾古国英勇的国王费朗重生。”
忽地，一股冷风穿堂而过，伊莉莎浑身打着冷颤牙齿发出咯咯声响厉声尖叫道，“你说什么”
“费文的妻子，我们亲爱的王妃阿曼达希望费文能助她蹬上王位，取代艾瑞安成为艾古国的新任女王。”国师没有理会伊莉莎惊恐的眼神，他依旧语速平缓地同伊莉莎交代。
伊莉莎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般瑟瑟发抖，身处王室日久，她明白这些信息将意味着什么，她很庆幸自己亲自接见了国师，而非遣人去问他，否则，国师未必肯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毕竟关系重大，这些内容是万万不可泄露的。
“费文都知道了”伊莉莎需要肯定的回答，以此好做下她正确的判断。
国师点点头，“而且，我告诉他阿曼达是不会成功的，希望他死了这份心。”国师补充了句。
伊莉莎恍若隔世地看着坐在她身侧不远处的国师，他灰白的胡须长及双膝，坐在高背椅里就像个会说话的影子，“你做的很好，国师，如果费文再来找你，我希望你会直接拒绝他，而不是再随便他要知道什么，你就告诉他什么。”
“是的，圣母伊莉莎夫人。”国师恭恭敬敬地答允。
国师的回答令伊莉莎稍感安心，她凝视火光良久再度开口，“国师，既然你能窥探天机，能否想办法让菲力和阿曼达从此消失”
消失国师的神色里露出迟疑来，“我希望您能明白，我只是发现秘密，却不能随便去篡改它，我只能用我的能力来提醒预防，而非扭转乾坤。”
“少说这些文绉绉的话……”伊莉莎不耐烦起来，“你担任艾古国的国师是做什么的别告诉我你就是每天去探听秘密然后憋在心里，当个闷葫芦，如果是那样，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咄咄逼人的话把国师问得哑口无言，“可是，我不是杀手……”
“哦，你可真是够笨的，我又没说让你杀了他们俩，消失不等同于杀死。”
伊莉莎皱着眉头，不住地拍打着身边的扶手，她被这些可怕的信息给逼到完全崩溃，唯一留下的一丝神智也是想方设法把这些可怕的存在抹杀掉。
自高背椅上起身，国师向伊莉莎躬身告辞，“我看还是等您完全冷静下来后，想好了您到底要什么，然后再告诉我吧，在这之前我不会有任何动作的，而且，我还要告诉您一声，我昨天早上刚刚见过菲力殿下，他还同从前一样仁慈而固执，当然他还是那样深爱着他的妻子艾瑞安……告辞了。”
伊莉莎差一点就把到了嘴边的滚字吐出去，当她意识到不对时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拼尽全力颔首点头，“好的，国师，谢谢你提醒我。”
告辞这个垂暮之年的可怜女人，国师飘忽步出殿外，融入到巨大的暗影里，渐行渐远。
勉强忍到国师离开，伊莉莎瞬间崩溃大哭，她双手掩面，汹涌的泪水自指缝间不断溢出，她的心揪成了一团，像是被一只无形地手不住撕扯，“费朗重生了……”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
菲力长的是什么样她会在他的身上看到费朗的影子吗他还会像从前一样叫着她母后，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她，期盼着她能夸奖上他哪怕一句吗
她是他的母亲，因为对他的期望过高而格外地苛刻，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没好好跟他说过一句话，她的愧对是否都能在菲力的身上得以补偿给他呢伊莉莎一边流泪，一边止不住地想着这些锥心地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