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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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果然厉害！什么时候我也能跟你一起去上山出海就好了。”
赫连杰脑袋贴在石头上闷闷的说道。
湖蓝的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从海底带出的寒凉冷意，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裹着的大袍子，却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赫连珏自小宠爱自己这个弟弟，所以很心疼的把他从石头前拉开，柔声劝慰了几句，才让侍从带着他去了前殿。
这次他要带兵到羌国南境的果芙山上去，所以只能借着这点时间跟赫连杰说说话。
赫连珏望着小弟不甚情愿远去的背影，看看手中抓着的小瓶，终于只是叹了口气。
这里面是他从阿木尔那处拿来的绒草丸，阿木尔说这东西是用从幽梦运来的上等定风草制成的丸药，对治疗头晕眼疼有奇效。
所以赫连杰叫阿木尔专门为他配制了一瓶。
想到这里，赫连杰又看看眼前的巨石，如今换了个角度，这石头看起来倒更像一个初生的大胖娃娃，颇有些憨态可掬的意味。
这石头是早许久就打捞上来了的，但是过程却不如他一开始说的那么轻巧，商队出海多日都只是寻到一些歪瓜裂枣上来，所以这一块，是他后来亲自出海，下到海里头才得以寻了上来。
这里的大海不似羌国草原蜿蜒如长蛇的河流，水面沉浮不定，即便大如宫殿的船只，在这辽阔无际的海面上看来，也仿佛只是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被大浪掀翻的危险。
尤其到了他出海那次，刚巧碰上天公数十里的海面映照着漫天乌云，失去了往日蔚蓝的风姿，却如同一个老妪，裹着严严实实的灰绿长袍，完全失去了素日的生机。
虽然天色如此阴沉难看，但是好在海面尚且还算平静，只是偶尔一个浪打上来，那巨大的威力却还是能让一船的人都摔得七仰八叉的。
赫连珏那时年小，又一直被羌国的人赞誉不断，所以性子生得十分骄傲，商队的人出海多日都没能找来一块他想要的石头，也就激起了他心中的好胜欲。
不顾商队众人阻拦，赫连珏硬闯上了那艘停泊在水岸的大船，威胁船老大赶紧离开这个水岸口，否则就杀了他全家。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他拿着自己那把镶着红宝石的大弯刀架在那个立即心生胆怯的船老大脖子上时，表现得确实像一个为了逃命不择手段的恶徒。
尤其下面还站着一堆想要劝他下来却迫于他的威力不敢上前的商人、侍从，画面跟捉拿匪徒别无二致，让他那时更加像是一个手持利器的暴徒。
要不是他身着锦服，那个在海上跟海盗搏斗过几十年的船老大估计早就下手，抓住他的手腕就要把他丢下船去了。
不过还好，他那次穿的衣服倒也还没错。
出海过程一路顺利，他也亲自系上镶着细铁丝的粗长绳下到了海里，海面时而波涛汹涌，但海底却一直都是那副温和平静的样子，仿佛一个暴徒，内心却住了一名温婉含羞的少女，颇有些别致的感觉。
赫连珏出羌国无数次，一直顺利无事，确有天神庇护一般。
但只有两次，让他遭到了此生最强的不测。
一次，在他十六岁这年下海的经历；一次，在他十九岁那年前往华阳的经历。
前一次让他差点真正死亡，后一次，让他直到今天都带着伤病。
赫连珏几乎醉死在了深海的美好之中，而忘了自己真实的身份还是个人，海底五彩缤纷，成群游过的小小扁鱼；仿佛在对过路鱼群发出致命吸引力的多姿珊瑚；以及不时游过的巨大海龟……
都是赫连珏此生第一次见到的东西，他被彻底的吸引住了，所以第一次找石无果上船之后，选择了再次下海。
商队众人苦劝无果，只能吩咐船老大尽量把系在赫连珏身上的绳子系紧一点，免得他下海之后太过尽兴，不小心把绳子挣脱开去。
赫连珏兴奋不已的第二次下海，游到一半却发觉身上的绳子过于紧实，勒得他几乎不能自由行动，所以他做出了自己漫漫人生中最让人无法理解的一个举动。
他把身上的绳子解开，在左手上缠绕了几圈，准备就以这样的姿势遨游海底，但是海面情况难以预测，海底也同样逃不出这个命运。
只是海底的不测，来自于凶悍无比的恶鱼。
赫连珏玩得正高兴，挑出了几块不错的，用船老大给他的大红粗网做了标记，准备到时候上去时再让海员下来全部打捞上去，再慢慢挑选哪一块最好。
但是却没想到，身后，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巨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赫连珏身后，因为在海里，耳朵里堵了两个防进水的布球，所以他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但是在战场上养出来的敏锐直觉还是让他一下子转了身。
船上的人看不见海下的情况，但是因为一个人正常下水时间已经到了，所以他们也开始担心赫连珏是不是在海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确实也是如此，赫连珏第一次碰到这种猛兽，但是在水里施展不开，所以他只能不断地左右躲避着巨鲨的攻击，但是倚靠自己天生得到的上天庇护，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会安全，在四处躲避的过程中还不时仔细观察两眼那只巨鲨。
对于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他永远保持着最饱满的好奇度。
但是这一次，上天显然忘记了自己这个英勇的孩子。
在赫连珏完全支撑不下去，想借绳子回到岸上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手中缠绕的长绳，不知在何事，消失不见了。
赫连珏从不认命，他知道自己绝对可以战胜所有的危险和危机。
但是这一次，他放弃了，才不过十六岁，他第一次知道了人在死亡面前的那份恐惧，比起深海，这份恐惧更像是巨鲨那张黑不见底的大嘴，不断吞噬着他的意志，让他在虚弱的挣扎中走到了意识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