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霜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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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便是满世界的血沙，血色的丘，血色的残阳，就像是巨人流满过大地的血液洗练过一番，梦幻又残酷的大漠里，好像只剩下了上千名弟子走路时的摩挲声。
刚刚突如其来的一场灵气风暴席卷了这支从战场归来的残队，本就不足两千人的队伍，再次减员。
虞又寒拖着疲惫的身躯跟在米迦勒身后，汗水打湿了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感，在这前路茫茫的大漠里，是他最后的清醒。
昨天天一绿洲上铺天盖地的死尸，火光中颤动着的残破旗帜，他所丢的每一把枪，面前倒下的每一个蛮族和弟子面孔一一闪过眼前。
虞又寒心中一股失落感和没来由的焦躁在生起，他转头看着米迦勒的侧颜。
因为出汗，她正将金色的长发款在耳后，然而头发太长，别在耳后，下摆依旧在风沙中飞扬，额前的蓝宝石链被衬托的闪闪发亮。
“怎么了”
米迦勒看向他，眼里满是柔和，就算没有圣光的照耀，依旧让虞又寒有些挪不开眼。
“没什么，就是觉得活下来，挺好的”
虞又寒打着哈哈，发梢在轻风中摇摆，汗渍与污血混杂凝干的右手在衣侧轻轻拍打着。
米迦勒看着他，没有说话，冰蓝色的双眸，深邃的像海一般，她伸出手轻轻拍在虞又寒的肩上，衣袖上的花边在风中摇曳。
虞又寒顿了顿，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去，深而明亮的瞳孔里，倒映着金色的长发。
前方的姬清夜带着残存的黑甲骑士，踏过残破的沙丘，眼神光芒闪烁。
“喂，狼，你说这次是不是挺失败的”
姬清夜似随意问了一句。
成片的乌云推卷而来，将天穹压低，时而被风吹起的血沙，贴着身后一名高大的黑甲骑士斑驳的头盔擦过。
布满污黑血渍的头盔下，一双红色的狼眸，仿佛没有感情，黑甲骑士有些木讷地道：
“将军从来不会错。”
声音嘶哑，或者说他对发音都有些生疏。
“啊，说的也是”
姬清夜耸了耸肩，轻扬起嘴角，“可是我有些不爽呢”。
阴沉的天穹下，阳光并不刺眼，她还是眯起了眼。
“将军，有问题。”
黑甲骑士，沉思了一会地道。
“呵，不赖嘛你，会思考了，我还以为你们蛮人脑子里都是肌肉呢”
姬清夜用胳膊撞了撞狼的盔甲，眉宇上扬，有些慵懒，有些邪恶。
狼看着姬清夜的背影，秀发在盔甲花纹上起起伏伏，冷冷淡淡的风中，似乎都能闻到清香。
他静静地跟在姬清夜身后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刚刚那场王战，有没有王陨落。”
来到一处像是被灵气风暴吹起的新沙丘上，姬清夜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无尽的血色沙漠，微风在沙丘间呼啸，被风灌满了的斗篷，猎猎作响。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因为太冷，仅仅是呼吸间都能带起薄薄的白雾。
身处高处，风中的背影显得有些瑟缩，秀发在风中凌乱。
远处的荧光蝶像是坠落的烟火，乱地飞舞。
背后的狼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件白裘披肩默默走到姬清夜身后，为姬清夜搭上。
天气骤然降温，冷空气中有细小的雪粒在飘落，像是一片片白色的花瓣，在血红的夕阳下，发着冰蓝的光，姬清夜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眼神有些轻佻。
她打了个响指，身后的狼和其他黑骑士皆是神色一肃，不经意地伸手摸向腰间的佩剑。
空气变得更凉了，荧光蝶舞动着翅膀，如同飘零的雪花，越飞越低，滑过姬清夜眼前，在空中流下一道梦幻的金痕。
她抱着双臂，嘴角扬起到一个微妙的弧度，刹那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手上出现一把巨弓，对着前方风雪缥缈处，连射三支惊雷箭
“跑！”
狼转身对着那些还在纳闷为什么会下雪的弟子们怒吼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剑，一剑寒光，迎向风雪。
“嘭！”
在那众多荧光蝶处，风雪愈急，从开始的零星雪花，迅速飘起了漫天大雪，一道高大且显得有些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金质缠花面具下的双眸像是雪夜里唯一的光，满头的银发垂落在肩，与风雪融为一体。
那白袍身影抬起了病态般的白手，轻轻一挥，身前几只早已经被冻结在空中的荧光蝶戴着风雪迎上了三支如同闪电的惊雷箭。
“嗵，嗵，嗵”
三声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在雪域之中，惊雷箭被阻拦下来，无力地掉落在地面，表面迅速凝结上了冰霜，而后狼的剑气甚至在空中就被寸寸冻结，就好似那身影只是眨眼般轻松就挡下了攻击。
“霜鬼！跑啊！”
姬清夜手在风雪中被冻得乌黑，她颤抖着将雷蛇弓架在雪丘之上，脸上被风雪刮出道道伤害，鲜血渗出，凝结成冰，滴答着掉落在地。
此时一群还内心骇然的弟子，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本能的照着姬清夜说所，四散奔逃。
尖叫声，风雪呼啸声，在夜幕下，是那般不和谐。
队伍中的虞又寒拉着濒临崩溃，实在动不了的寒茜，对着人群中的米迦勒大喊着“跑！”
风雪呼啸，寒气实质化为雾，月光如水，流淌在夜晚的大漠上。
寂然清辉的笼罩下，米迦勒握紧了手中的天堂审判，看着四散而奔的弟子被寒气乱流击中，如同落雪般转瞬而逝，倒在铺满大雪的沙丘之上，晶莹滴落的眼神，变得坚定。
拔出神剑，米迦勒迎着寒风，一步步踏在大雪之上。
前方，正爆发着一面倒的战斗，姬清夜和一众黑甲骑士被一道高耸数十米的风雪乱流包围，从外面已经看不清身影。
耳旁是虞又寒还在呼喊的声音，眼前是接二连三冻成冰雕的弟子，米迦勒看着眼前，森森冒着寒气，寒风呼啸的乱流，深呼吸了口气，高举起手中天堂审判，伴随着圣神的光辉照耀而下，夜空被点亮，她走进了乱流中。
照耀大漠的一道剑光闪过，乱流屏障裂缝迅速弥合，米迦勒的身形消失在内。
远处有些呆滞的虞又寒，抱着晕厥过去的寒茜，眼中满是暴虐的风雪。
星光的碎片，零零散散，伴随着风雪落下，战场外的乱流渐渐散去。
大漠之上像是只剩下了虞又寒一个人，孤独的站立着，深深地融入了漆黑的夜幕里。
愤怒地对着乱流咆哮，直到声音变得嘶哑，然而空旷的夜里，只剩下了纯洁的雪花，团团落下，停留在虞又寒的长发间，道袍上，肩上。
温柔的雪，此刻像是扎在他身上，冰冷彻骨。
漫天的雪让他好像回到了昊天山脉，在梧桐树下，那个天使，小青峰上的一幕幕历历在眼…
虞又寒呼吸变得紧促，他抬起头，一次次做着深呼吸。
然而雪，梧桐树，天使，跑，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地闪现。
余光看到怀中还抱着的寒茜，微弱的呼吸下，带起一丝丝的白雾。
虞又寒猛然地抬起头，迈步向外跑去，没有犹豫，一直跑，直至逃离这寒冷的雪域为止。
……
沉重的双脚像是被冻结一般，虞又寒只能凭着活下去的毅力，拼命的迈开双腿，重重地踏在雪域之上，劲风刮伤脸颊，鲜血从脸侧被风带走，虞又寒没有回头，直到消失在远处。
.....
……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风在嘶啸，被层层冻结的沙丘之间，一片白茫茫，就像是水晶般梦幻的世界中，一圈数十米高的寒冰乱流在绕动，无情的阻挡着一切风沙。
远处，一道有些踉跄的身影正缓缓走来，男人深邃的眼眶和浓密的睫毛几乎覆盖住了瞳孔，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大漠的夜空，深呼吸着，淡淡的白雾凝结化霜。
“十足的蠢货”。
虞又寒自嘲一笑，跄踉地走入了寒冰乱流。
双耳嗡鸣的他，任凭风雪劲霜刮在身，道袍破碎，鲜血直流。
虞又寒被击倒在地，衣衫下的防御灵宝快要到达极限，他只能伸出手地爬在乱流之中，一点点的将身体挤进屏障中。
目光眩晕，视线中的一切变得模糊，暗淡。
无尽的黑暗世界袭来，虞又寒闭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