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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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混小子，我那时候就说他不是读书的料！竟然偷东西，等他回来，我不打死他！这丢脸的狗崽子，让我们怎么见人。”
我和我爸两人虽然还没有走进院内，宁颖和我外公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爸虽然不知道宁颖是谁，可听内容就反应过来，朝着我皱起了眉头，我碰巧抬起额头与他对视，看见他眼神中浮现出几分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怒气。
看到这眼神，我心慌了。
“我没有偷，那是骆歆送我的！”深吸一口气，我直视着他，缓缓说道，随后走进屋内，看着宁颖。
我外公和外婆两人见我回来，气的不一处，操起院子里放在边上的一把扫帚，直接砸在我身上。
“混账东西！说去上学，你在学校里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还不赶快向你老师道歉，自己滚回来种田！”
外婆还有赶来的表舅骆国庆一家靠坐在门旁，见到我站在院子大门处，带着几分瞧不起的眼神开口：“黑途啊，你怎么一到了城里就学坏了？家里这么辛苦地供你读书，你不好好读书，既然这样，要不就跟雯丽出去打工吧。”
骆雯丽原本坐在屋子里嗑瓜子，玩着自己刚买的新手机，对家里丢脸的热闹事一副不关心的模样，但听到这抬起了头，没好气地说。
“奶奶，我们那里招工可不能招这种品行不正的人。到时候出了事，可不是学校老师找来这么简单，偷窃可是要被警察抓进去坐牢的。你可别害我！”
骆国庆点了点头，生怕到时候我外婆开口让骆雯丽带着我，连累到她，“是啊，婶子，要是雯丽带着黑途去打工，他要再偷东西，那不是害了雯丽么。”
“呵呵，谁跟你们说偷东西了？”我听着他们一个个义正言辞，仿佛自己是德高望重的圣人一样，冷笑地看着宁颖。
“宁老师，怎么？你是来通知开除我？反正我只有一句话！我叶黑途，行得正坐得直，那是我的手机，我没有偷！”
宁颖没料到到了这个时候，我依然还是这副死不悔改的态度，不由地后悔自己这一趟决定。
在昨天见到我最后将手机夺走离开学校，她就打算将这件事捅到上面去，可看我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光光开除我对于周晓晓的损失无济于事。宁颖便准备亲自来一趟我家，想要让我交出手机的同时，还想见见我到底有没有悔改！
毕竟，我是育人中学今年在乡镇初中唯一一个招收的农村户口学生！
在来到我家后，她也是见到了我家的情况，先入为主地概念让她或多或少有点觉得，我会偷周晓晓的手机，是因为我家家徒四壁的贫寒。
心中稍稍开始有了动摇，想：要是叶黑途到时候认错态度工作，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直到听见我刚才那番话，宁颖气的手骨发抖，黑款眼镜后的眼珠子再也抑制不住那股鄙视，“无可救药！我现在对我的班级即将离去你这样一个学生，感到庆幸！”
我这时候的状态，说句实话，已经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想法，甚至懒得去辩解，直接对她道：“我也庆幸自己，可以不用被一个处处没有师德，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无德老师教育！”
“啪！”
话刚出口，我脸上猛地响起清脆的一巴掌声音，整个人咣当一声，身躯不稳地冲着地上倒去，被打的晕头转向。
我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糙黄的手掌高高扬起，在阳光下，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在打完后我，他看着惊魂未定的宁颖，尊敬说：“娃老师，这件事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黑子好不容易考上高中，您千万不要开除他，这孩子从小便想走出农村，我保证回去后，他会好好读书！”
我爸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宁颖，见到我倒在地上，猛地拿起先前那般扫帚，换过头，用竹竿狠狠地抽在我背上，我整个人哀嚎地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地上，不敢看我爸的眼睛。
“叶黑途他爸，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孩子就出事了！”宁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狠的家长，看着我后背那件薄薄的白色背心渗透出乌青的伤痕，上前抓住我爸的手臂。
“叶黑途如果保证好好学习，我可以和学校那边沟通不开除他！”
……院子外，隔壁邻里的人手里捧着饭碗，一边吃着饭一边交头接耳。
“发生了啥事？黑子怎么被叶爸打这么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让人省心，今天是怎么了？”
“你没看到边上那个城里来的女人吗？那是黑子的老师，听说人家在学校里偷东西，被抓个正着，现在是来通知叶爸，要开除黑子哩。”
“真假的！黑子在学校里偷东西……”
“我早就看出来这东西不是好人了，说他学习好，说不定都是偷看的。”
……我倒吸着凉气，嘈杂的声音钻进耳中，比后背我爸抽的伤还痛，到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就因为一场误会，我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没有偷！”泪水从眼角流落，我抬起脑袋，看着我爸，至于其他人，我心冷了，不想再去向他们证明。
“我说了，那是骆歆给我买的！你不信，可以打个电话给骆歆，是她前几天带着我在商场里买的！”
骆雯丽听到这，滑稽地笑了声，“叶黑途，你要扯也扯个好点的谎话，歆姐怎么可能会给你买手机？你不知道人家最讨厌你这个糟心孩子么。”
我外公外婆点点头，他们见着我从小就被骆歆欺负，显然不会相信骆歆会对我这么好。
我爸似乎也不相信，但这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他如今只在意我还能不能回去上学，转过身对着宁颖开口。
“老师，只要能让黑子回去学校，那手机的赔偿，我们来出。”
宁颖点了点头，“毕竟那手机是叶黑途同学的，我也需要给她一个交代！如果你能保证叶黑途接下来在学校里好好学习，我可以既往不咎！”
“要是他敢做其他事，我打断他的腿！”我爸向着宁颖做出保证，接着一把拎起我，“你下午就回到城里去！以后，我会每周给你老师打电话打听你的消息，要是让我知道你真不想读书了，我打断你的腿，下半辈子，我养你。”
我外婆刚想说什么，听到后面这句话，吓住了，不敢说话。
骆国庆一家更是没想到我爸这时候竟然会这么凶，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一直以来，我爸在家中就是个入赘，任人欺负，没想到欺负自己儿子狠的一逼。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待着我回应。
我爸见我半天没有反应，阴沉着脸，“跟你说话，你到底想不想读书了？”
没有选择，我点了点头，望着周围所有人，哂笑一声，“读！我要读书！不读书，这件事就洗刷不了！就证明不了，我叶黑途，不是小偷！”
总有一天，欺负我的，我一定要一个个，还回来！
我咬着牙齿，盯着宁颖。
还有她背后学校里那群人！
心中发誓，害我的，别让我抓到机会！
宁颖得到了我爸的保证，看着我的目光，已经对我不以为意，她心中感到几分好笑，心想我这个农村的孩子，也许许多年过后，才会对这次发生的一切感到羞愧，对自己父亲苦苦哀求感到内疚，对自己的任性感到幼稚。
她不会明白，苦苦无助没人相信的绝境，让人多么憎恶这个伪善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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