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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府已经动员各国开始大力调停,所以在法租界这边,也逐渐恢复了常态。但人们心中的恐慌,日军一日未能罢战,便一日不会停歇。
双方的谈判一直持续着,一直到四月末的时候,虹口公园爆炸案,让双方的情绪再次紧张了起来。
日本军政要人决定借二十九日,庆祝‘天长节’(昭和天皇生日)的机会,在虹口公园举行‘淞沪战争祝捷大会’。
可恰就是这时候,尹奉吉冲出人群,在距主席台数米处,将水壶炸弹准确地投掷在日军总司令白川义则、日本驻沪留民团行政委员长河端贞次等脚下。
日军上海占领军总司令白川义则被炸死,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被炸断一腿。
爆炸发生后,尹奉吉立即被捕。紧接着,日军便是对居住在法租界的韩国侨民开始进行报复。
幸而没有查出什么中国人参与在内的证据,所以日本人最终只能将矛头对向了韩国人。最终在五月初的时候,中日双方在英、美、法、意各国调停之下签署《淞沪停战协定》。
此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赵正南才回到家中。事隔三个多月的战事,终于宣告结束了。
“小蓉。”
我在楼上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立刻跑了下去。看到一脸憔悴,眼帘下透着青黑的赵正南,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
“你没事吗你还好吗”我紧紧地抱着他,眼睛酸酸的。
他单手将我搂住,“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啊”
我缓了口气,退后一步,细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除了瘦黑一些,倒是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
他用手来擦我脸上的泪水,“这几个月,你辛苦了。孩子们还好吗”
我点点头,“孩子们在午睡,你先去洗个澡,我给你准备吃的去。这段时间你在军中,一定没有什么好东西吃吧。”
赵正南将帽子脱给我,“你这么一说啊,我倒还真饿了。打仗的时候,谁还讲究吃啊喝啊的,能管个饱就不错了。”
我忙推着他去洗澡,然后亲自去厨房吩咐准备一些他喜欢的饭菜。
他下楼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家居的便服,胡子也打理干净了,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小蓉,这几天日本人在法租界到处搜查韩国人,咱们家没事吧我打算再加派一个排过来。”说着,他又扒拉了一大口的饭。
我听着,也是心中犯着嘀咕。这日本人现在连法租界都插手过来了,最近闹腾地也厉害。好在我们回来以后,倒是没有遇上过日本人再来过。
“我和陆大哥没有回来以前,倒是来了两拨日本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再遇到什么动静了。”我给他夹了一箸红焖蹄髈。
赵正南失笑,“你以为是日本人不敢再来了吗是我安排了人在外面挡着。”
他的这些安排,倒是我没有察觉到的。
“哦,对了,过几天正式的任命就会下来,南京那边会委任我为少将师长,接管以前杨师长的位置。”吃完后,赵正南接过我递去的手巾擦了擦嘴。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茬儿来。杨师长被查处后,赵正南一直顶着副师长的职务行驶师长的权利。这委任状一下来,倒是能让他名正言顺了。
本是好事,但是后面紧接着收到的命令,却是让人有些蹙眉了。
随着赵正南被‘扶正’,我因为以前在南京,后来在武汉学过一些军中的事物,所以也在他身边谋到了秘书一职。
每日接触到的消息和情报让我逐渐开始了解到了赵正南现在的工作内容。南京那边现在奉行着‘攘外必先安内’,所以‘剿赤’便成了警备司令部的首要任务。
“赵秘书,这是预备逮捕破获的赤党人员名单。麻烦你一会儿交给师座批复一下。”情报科的小李将密封好的档案袋交给了我。
我一手提着准备给赵正南泡茶的热水瓶,一手接过了他递给我的文件,“好的,我正要上去的。”
他看我接过以后,便放心地回去了。我是赵正南太太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他们很多需要找赵正南的事情,只要不涉及机密的,也都会偶尔请我带话或者顺带拿些文件过去。毕竟和‘秘书’打交道,总比面对‘师座’要轻松许多。
上楼的时候,我碰到了毓薏,他下楼的脚步十分匆忙,甚至都没有留意到我。我正准备叫他,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只觉他最近变得有些奇怪,一直都不懂他在忙些什么,连回家的时间都少得可怜。甚至有几次我去问赵正南,他都不太清楚毓薏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了。
回到赵正南的办公室后,我见他低头看着文件,眉头紧锁。泡好了茶放到他的手边,不由问道:“怎么了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了”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文件上,低声说:“上面又催了。说咱们办事不利,这段时间没有找到赤党的地下据点,反而让他们窃取了不少的情报。”
我听他这么一说,将刚刚小李交给我的档案袋递给了他,“正好,刚刚情报科的人让我给你送过来的。你看看吧,说等你批复呢。”
“上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现在日本人逐日紧逼,那边倒好,非要剿什么赤!真他娘的……”他说到这儿,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赵正南将我递过去的档案袋拆开,高声道:“进来。”
来人开门后,进来先敬了个礼,“师座,人已经到齐了,就等您开会了。”
“好,我知道了。”听闻后,赵正南目送来人出去,转过头指着桌上的一堆文件对我说:“一会儿我去开会,你就帮我把这些下发到师部那边去。”
说着,他起身取了帽子带上,便出办公室了。
我将手里的东西整理好后,抱着那一堆文件也出了他的办公室。
事情很简单,只是简单的文件交接。所以没有过多久,我就回赵正南的办公室了。
刚走到门边的时候,我却发现,刚刚出去的时候办公室关好的,而现在,门却是虚掩着的。
我以为是赵正南回来了。但是想了想,却觉得不太可能。他刚刚才去开会,最少也要近一个小时才可能回来。不由心中疑惑起来,究竟是谁敢在赵正南不在的时候,进入师长办公室。
放轻了脚步,我慢慢靠进门边,悄悄推开虚掩着的门。
“是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我推开办公室的门,见到的却是警备纠察连的副连长胡河江。
他显然被我突然进来的举动吓得一愣,随即便将一张纸团起来塞进口袋中。“哦,是赵秘书啊。我刚刚拿文件来找师座审批。”说着,还将放在办公桌上了一个文件夹拿了起来给我看。
“办公室没有人,你怎么进来的”没有赵正南的命令,私自进入师长办公室,他的意图明显不是为着送一份文件的。我大步走到赵正南的办公桌边,却发现刚刚我整理好的文件,似乎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不由对他大声呵斥道:“你刚刚拿了什么”
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却如何都不承认。“赵秘书,我怎么会动这里的东西呢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拿东西了”
“你刚刚把什么放到口袋里面了”一进门我便看到了他鬼祟的举动,现在他想不承认,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赵秘书,我说过。刚刚我什么都没有拿。所以请你还是想好了再说话。”说着,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上的枪袋上。
“你想干嘛这里是师长办公室,由不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外面不远就有守备的士兵,所以我赌得是他并不敢再次开枪。
而且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赵正南的太太,所以我一旦出声呼叫,他也定然出不了这个办公室。
我们两人就如此对峙着。他的眼眸中几经婉转,终于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话:“赵秘书,你认识刘惠芝吗”
听他说了这句话后,我不由心中大骇。他怎么会知道我认识刘先生的“你想说什么”
胡河江见到我的神色后,深叹一口气,“她被监视来了。我现在要找的是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一旦被批复,她就只能被认定是赤党,几天以后就将执行枪决。”
“不可能!刘先生怎么会是赤党”我下意识便开始为刘先生开脱。心中想着一定是情报科那边为了邀功,所以才误将刘先生列入了名单里面去了。
但是看到胡河江脸上肃然的神色,我不由真的相信了他的话。“怎么才能将刘先生救出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份和档案袋里面一模一样的文件纸交给了我,“希望赵秘书能把这份名单放进档案袋里。刘老师他们,是无辜被冤枉的。”
我匆忙扫了一眼里面的人员名单,然后又抬头看着胡河江。“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这不是小事,刚刚赵正南还告诉我,说上面现在对剿赤这件事是相当重视。所以要特赦这批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我跟赵正南去说,也是需要合适的借口的理由的。而他则是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让我将这份假的文件纸放进去。
“他们都是中学及大学的老师,并没有参与到赤党的活动里面去。是情报科那边从几个学生的嘴里逼问出来的东西,赵秘书,你觉得这些可信吗几个学生在学校,总是有一些不喜欢的老师,不是吗”他给出了我需要的理由,但是我却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们”
胡河江轻笑,“我是什么人,赵秘书不是知道的吗每天我进出这警备司令部,难道赵秘书会没有印象”
“我知道你是纠察连的!但是你清楚,我要问的不是这些!”对他的话,我只能半信。剩下的一部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并不是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赵秘书只要知道我是纠察连的副连长,这就可以了。这份名单,希望赵秘书能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刘老师也在其中。”说完,他不待我再开口,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愣愣地看着他出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心中忐忑不已。他的话在我耳边回响,几天后,那名单上的人就将被执行枪决。上面的政策针对这些人,是另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赵正南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胡河江交给我的文件纸换到了那份档案袋里面。但是这件事做完以后,我心里却是十分不安的。第一次我瞒着赵正南去做了这件事,而且,这多半都是凭着我的直觉,甚至都没有去考虑后果的。
赵正南散会后回到办公室,拿起了我刚刚偷换好的档案袋,看了几眼后便签字批复了。我看到他签完字后,就手放在了已经处理好的一堆文件里面,心中终于送了一口气。
一直到回家,我心里都是提吊着的。而赵正南却是因为疲惫,却也没有发现出我的异常来。
一连几天都平安无事。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两个字,终于才放下心来。这件事终于过去了。
刘先生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找过我。但是胡河江却是在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交错而过时对我会心一笑。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究竟是错了还是对了。只知道,刘先生他们终于没事了。是我的一念之举,将他们从枪口下救了出来。
赵正南这些日子更加忙碌了,很多时候,他都是深锁眉头。我知道他心中是不满上面那些政策的,但是却又无力反抗,只能心中郁卒。
我照常在周末的时候前去教堂,在那儿,我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安德烈神父总是告诉我,只要心中存着美好,那么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烦恼的。
而我却总也达不到他所说的那种境界里面去,不知道是我没有那种所谓的‘慧根’,还是那种境界真的是普通人所无法触及的。
刚刚从教堂出来,便遇见了陆鸣川,他似乎是专门前来找我的。“夫人,现在您有空吗”
我点点头,笑问他:“陆大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刚刚去了府上,门上的人说你到这里来了,所以我也就找了过来。实在是事态紧急,所以不得不找你来商量。”说着,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我跟他上车。
车停在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侍应生为我们上了两杯咖啡。
我看着陆鸣川面前的咖啡,有些惊奇,“陆大哥不是不喝这个的吗”
“什么东西,总是要尝试一下的。”他用勺子搅了搅杯中的咖啡,然后直接谈起了正题,“西北那边现在霍乱爆发,我想从国外弄一批药运过去。需要赵师长帮忙。”
“霍乱”听到这个词,我险些将手里的勺子从手中脱落。
陆鸣川点点头,“这件事已经在西北开始扩散了,所以必须尽快将药物送过去。”
药品的管制是非常严格的,而此次西北发生霍乱,想必上面也是高度重视的事情。陆鸣川想在这时候将药运过去,巨额的利益是有的,但是存在的风险,也是非常大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件事,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你先回去问问赵师长的态度吧,不过这件事,咱们要是决定的话,还是需要尽快。我们收到的消息要比其他渠道来的早一些。如果这件事被别人占了先机……”
“我知道了陆大哥,回去以后我便问问赵正南的意思。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他将公司最近运营的情况大致和我说了一番,然后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估摸着赵正南差不多也该回家,他这才派人送我回去。
此事我刚和赵正南开口,他便说已经知道了。让我直接答复陆鸣川,此事咱们这边,暂不能去参与。上面已经有了动向,准备了大量的磺胺准备运向西北。如果现在我们参与进去,到时候只会惹得南京那边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