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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李迁徙皱眉，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困惑。
“确定。”他回答道。
“好，但是你先躺着。”李迁徙的双手使劲：“你现在无法下地活动，你……甚至衣衫不整。”
她的话，让他躺了回去。
而且他开始用没有扎针的左手，整理自己的裤子。
这个反应，让她很想笑。
他脸上闪过很多尴尬，因为他摸到了腰间的尿管。
他喉咙上发出一丝呲呲的声音，放弃自己的裤子，将自己敞开的胸口拉好，并替自己拉好被子。
李迁徙强忍住了笑，帮助他盖好被子。
他避开了自己的眼睛，没有看她。
这让她觉得自在了许多。
“我去叫护工。”李迁徙低声说道，然后看了眼孩子，走到病房门口，对着走廊上的人说道：“请来一下，我们这里有个病人，需要照顾，嗯，男的，对。”
覃明看着乖乖在沙发上玩耍积木的孩子，听着她在外面，跟别人低声交代：“只需要帮忙看着点滴，对，替他倒掉尿，若是有情况，叫醒我，不要摸他的身体，是，他不喜欢别人碰他，嗯，谢谢，拜托了。”
然后她转身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比她高一点点的大约五十岁的光头男人，面带微笑地走进来，到了他的床边，坐在了他左手边的凳子上。
他不喜欢陌生男人坐在他旁边。
但是，她需要休息。
她其实更愿意找个女的护工，但是她顾及他的感受，所以找了一个男的进来。
他其实很想建议，她可以找个女人进来，只要不碰他的身体。
她去外面，装了一保温杯的水，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对他说道：“我将床摇起来一些，你需要吃药。”
那护工闻言，立刻到床头去将床摇起来。
“好了。”她看到了一定的高度，大约三十度，便对护工说道：“好了，谢谢。”
“不客气。”护工很客气地说道，并回到他左边的位子上。
他扭头，看着她分好了药，放在他伸过来的左手上，他将药一口喂进嘴里，接过她递来的水，水温竟然合适，然后吞了下去。
他将水杯还给她，她盖上保温杯的盖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子，一只笔，翻开本子，记录了一下，然后合上本子，放回抽屉，发现他在看着她，她回答道：“你吃药的时间，麻药退去的时间，我怕搞错了。”
他没有意见，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转身，走到床尾，将床摇了下去，他很满意。
“若是困，可以睡觉。注意事项在这里。”李迁徙指了指那个桌子的侧面，上面用很漂亮的楷体写着注意事项。
这是她的笔迹，他认得。
“等你状况恢复一些，再戴眼镜。刘师傅，拜托你照顾他，我哄孩子睡觉。”李迁徙对着护工微笑着说道。
“好，你忙。”那位刘护工很客气地说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想闭上眼睛，但是却忍不住睁着眼睛，视线并不清晰地看着她温柔地抱起孩子，走出了病房。
他听见她在走廊上，轻声地哼着歌，是斯卡布罗集市，但是调子是欢快的。
刚开始，还能听见小姑娘跟妈妈的嘀咕声，很快就安静了。
这让他确定了另外一件事，现在是晚上，因为走廊很安静。
“你的妻子很爱你。”那位刘护工咧嘴一笑，很贸然地开口。
他没有回答。
“你在里面做手术，她就抱着孩子，在门口焦急地转悠。我们护工同事过去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回答说，你不会喜欢护工靠近你。
大家都传开了，你出来的时候，都挤到门口来看你怎么从车床上下来，结果护士动手搬你，你双手乱动，不让人靠近。
麻药都没退，反应还那么激烈，我们也是活久见。
然后你妻子，就跳上床，将你从车床上抱了下来。
她个子那么小，没想到力气还挺大的，怕动到你的伤口，先将你下半身抱到床上，然后抱的上半身。
孩子跟你一样，也不让别人抱，孩子就站在床边，她抱一下你，还要看一眼孩子，还不断地跟孩子说话。
还有，你送来这么久，她都没吃过东西，只喂了孩子奶，连厕所都没去过。”
刘护工说到这里，看见覃明动了动左手，他忙住嘴，改问道：“怎么了”
覃明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对她温柔点，她很爱你。”刘护工很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是覃明再次打断了他：“谢谢，我知道。我渴了，你能帮我倒杯水吗”
“好。”刘护工立刻起身，绕到他右边的桌前，替他倒水。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李迁徙抱着熟睡的女儿，走了进来。
她将孩子放在右边的陪护床上，并盖好被子。
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覃明。
覃明飞快地收回视线，低眉敛目地喝水。
他喝完水，将杯子放到桌子上，刘护工将盖子盖好，回到左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李迁徙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然后走到墙角，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很厚的靠枕过来，放到他悬空的背后。
他靠着那枕头，感觉到一背的温柔。
她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到陪护床边，躺了上去，因为床很小，孩子又占据很大的地方，所以她像虫子样蜷缩着身子，睡了。
她没有盖被子。
虽然病房的温度不低，但是她需要盖着被子。
这样，她是睡不着的。
而且，她这个样子，也不是睡觉的打算。
她只是在守着孩子，并守着他。
“你要不要，将孩子放在我的旁边”覃明开口，声音轻轻的。
李迁徙睁开了眼睛，没有说话。
“你需要睡觉，若是你再晕倒，孩子怎么办我会守着你们。”覃明说道。
昨晚，他也是这般说的。
但是，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生病了。
他对痛觉很麻木，不知道为何，但是她现在确定了，他对痛感很麻木，所以才没有任何异常，所以当她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
“这里有医生护士，护工，而且还有心电监测仪器，我若有事，会立刻被发现的。”他自然之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他才这么说。
“明天早上再说。”李迁徙扭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你不应该这样倔强。”覃明看着她，语气轻柔地说道。
“我若是晕倒，我会提前知道。”李迁徙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地说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睛里闪过很多的情绪。
“还有三个小时，天就亮了，明天早上，医生查完房，我就睡觉。”李迁徙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她确实是等到医生检查完他的身体，才睡觉的。
还好孩子也一直在睡觉——可能是白天睡太多，所以昨晚那么晚才睡。
她抱着孩子，睡在那个陪护床上，他让护工替她盖好被孩子蹬开的被子，自己胸口的各种仪器被取走了，点滴也要下午才会接着打，所以他此刻试着下床。
稍早之前，他放了屁，她点了外卖，让他喝了一些清粥，就像上次，他照顾她那样。
他下了床，腰间并没有传来太多的知觉，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动作不能太大——没有痛觉，但是刺刺的，身体仿佛被削掉一半的感觉，很空荡，很无力。
他扶着床边，下到地上，不能离开太远，因为他的尿管缠绕在床边。
他瞪着那根尿管，没多久就放弃这么无聊幼稚的举动，慢悠悠地来回地走着碎步。
她只睡了两小时，就醒来，下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床上，然后走到桌子旁，拿出药，递给他。
他迅速接过，放进嘴巴里，接过她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然后自己碎步放回桌子上。
护士走了进来，他自己躺回了床上，任由护士脱开他的裤子，取出了尿管。
那是个男护士，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看出了他百般不情愿。
但是取下了尿管，他的下半身终于自由的感觉，让他十分地欢迎。
他并没有继续躺在床上，而是绕着床开始行走。
她看着他，两人没有言语。
护工也没有进来，她猜，是他让护工出去的。
或者说，是他将护工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