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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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将杨济领到书房，王思柳命人上了香茗水果，兄妹俩有说有笑地地聊起了家常。
“济表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想来是这几个月日子过得很顺心吧”
杨济哈哈一笑，说道：“这还不是托了你的福你每次白送我四十多份期刊，我按八钱银子一份往外卖，这一个月下来将近一百两，抵得上我一年的月钱了，你说我这日子能不顺心吗”
“这都是济表哥应得的，你是有这个本事才赚得到这个钱，要是换个头脑不灵光的，我就是再给他多一倍的期刊，恐怕他也只能当个废纸来卖。”
这话算是说到杨济心坎里去了，他不喜欢读书，自认不是块读书的材料，为此从小到大没少被父亲训斥，同窗嘲笑，表面上他是满不在乎的，可心底里谁不希望被人认可与尊重呢像王思柳这般毫不掩饰的夸奖，杨济可是头一次遇到，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因此颇为豪气地对王思柳说道：“思柳，不管怎么说，我能有今天，你居功至伟，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要是还敢欺负你，我把他大卸八块扔到油锅里去。”
王思柳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立刻笑眯眯地说道：“济表哥，不瞒你说，我这里正好有件棘手的事想要你帮忙。”
杨济一愣，心说怎么这么快可是口中却不推脱，一副万事难不倒我的模样对王思柳说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在杭州这块地界上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济表哥你听说过‘双鹤书院’吗”
杨济点点头，说道：“当然了，那可是江南有名的书院，我大舅家隔着房头的侄子就有几个在那里念书，还有姨妈家的侄儿也在那，你提这个干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去‘双鹤书院’读书，想让济表哥帮我去四舅舅那里弄一张推荐函，不知道济表哥肯不肯帮忙”
杨济愣了几秒钟，随即哈哈大笑：“思柳，你别逗了，你去那读书你是个姑娘家怎么可能进得去”
王思柳没有理会杨济的嘲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谁说是王思柳去读书啊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柳公子！”
这下，杨济笑不出来了，面前的王思柳依旧如上次那般穿着男装，一身褐色湖绸直裰，腰上悬着青玉竹节佩，天青色缎地竹叶纹荷包，再加上她身材高瘦，面如冠玉，举止温和有礼，怎么看都像是位家世显赫的贵公子。
半晌之后，杨济有些不自在地问道：“思柳，你可考虑清楚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大姑娘整天待在男人堆里，若是被人发现了，你的名节可就毁了！”
“我现在也整天待在男人堆里啊，除了府里原来的家丁仆妇，就只有李举人和顾桐知道我的身份，新雇的伙计和那几位先生可没人知道我是姑娘，等过两天，我打算把整个车间搬到庄子外面的二郎庙去，那边地方大，干起活来方便，到时候就更没人知道我真实身份了。”
“可这不一样啊，在这边你是主子，他们是伙计，你高兴了就去外院转转，不高兴了就躲在内院不见人，伙计们低头做事，伸手领钱，就算看出不对劲也没人敢多嘴；可到了书院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去那读书的，身份都一样，吃睡都在一块，甚至连洗澡，上茅厕都……”杨济说不下去了，不自觉地脸色也变得通红。
王思柳倒是没注意杨济的异样，耐心的解释道：“表哥放心好了，我一个人过去，自然是无法应对，所以我准备带个帮手过去。”
“谁”
“顾桐。”
“……谁！”
“你叫那么大声干吗你又不是不认识他”
“你怎么想起来把他带过去他同意了这孙子该不是打什么歪主意吧”
“我还没跟他说呢，你这么激动难不成也想去你要是想去的话，我们三个一起去也没问题。”
杨济一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你饶了我吧，我现在连自家的学堂都不愿进，还跑到‘双鹤书院’去，除非我脑袋被驴踢了。”
“那这件事你到底怎么想究竟帮不帮我”
杨济抿着嘴沉思了半晌，有些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可这实在是太冒险了，我爹要是知道肯定要扒了我的皮，连祖母都得打我，这事我办不了。”
王思柳听了也不恼，依旧平心静气地说道：“这样啊，既然济表哥为难那就不麻烦你了，我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杨济闻言松了口气，刚想和王思柳客套两句，把这件事翻过去，却听见王思柳接着说道：“大上个月，济表哥和几位同窗在‘仙客来’茶庄包了间雅间打牌九，济表哥手气不好，输得多赢得少，前前后后输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可有此事”
杨济心中一惊，暗道：她怎么知道这事
还未说话，王思柳又说道：“上个月末，借着给同窗过生日之名，济表哥请大家到玲珑阁吃花酒，席间对陪酒的姑娘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席散之后还在那姑娘的闺房里逗留了一会儿，可有此事”
杨济的头上开始冒冷汗了，他们杨家是读书人家，家教甚严，那些烟花柳巷、藏污纳垢的地方是绝对不能去的，这要是被他亲爹知道，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只怕这辈子都别想下床了。想到这，他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我……我……我就是去看热闹的，对，就是去看热闹的，你怎么知道我这些天都干了什么你……你……你派人监视我”
王思柳得意地挑了挑眉：“济表哥，你也不想想小妹现在在做什么手里养的那帮人每天都在做什么收集情报、汇总消息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你又是我最亲近的人，你说我能不让他们多关照一下吗你猜，我把我知道的消息告诉外祖母和四舅舅，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哦，我猜想济表哥一定能吃到一道大菜‘竹笋焖肉’，我那里还有两瓶上好的金疮药，你要不要一起带回去”
“你不至于这么狠吧我跟你可是没仇没怨的，你到底想干吗”
“我想要做什么，济表哥还不明白”
杨济这才恍然大悟，看着王思柳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牙齿磨得嘎嘎响，随后愤然叫道：“你在威胁我！”
王思柳呵呵一笑，撒娇道：“哪里是威胁嘛，是思柳看表哥日子过得太平淡了，给表哥找点刺激，增加点动力，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表哥若是帮思柳这个忙呢，顶多就是苦其心志，若是不肯帮忙呢，思柳就免不了将表哥在外面的言行告诉家中长辈，要是告诉外祖母，表哥就得饿其体肤，要是告诉四舅舅，表哥既得饿其体肤又得劳其筋骨，该怎么做你自己选吧”
杨济有些欲哭无泪，他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表妹摆了一道，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他气得呼呼喘着粗气，恍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后阴森森地笑道：“别以为你吓唬我我就怕了，你信不信我把你干的这些事告诉祖母和我爹，到时候你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王思柳却是翘着二郎腿，嘴角勾着笑，一副贱兮兮的样子说道：“那你去试试看！你觉得你这么说会有人信吗别忘了，这份期刊的东家姓柳，跟王家可没半毛钱关系哦！即便退一万步讲，外祖母和四舅舅相信了，那又能怎么样你觉得他们是会杀了我还是剐了我还是说再把我绑回杨家锁起来你觉得长辈们是相信我多一点还是相信你多一点”
杨济刚才还有些得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哼哧哼哧了半天，最终败下阵来，对着王思柳求饶道：“表妹，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你不会真的让我爹打死我吧”
“济表哥，稍安勿躁，小妹怎么可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呢你只要按小妹说的去做，保管什么事都没有，而且小妹也不会让兄长白白受累，只要你肯帮忙，我每月再多给你三十份期刊，这总行了吧”
杨济心里盘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价码多出来的三十份可以得二十四两银子，一年就是二百八十多两，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既然有利可图，杨济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思索再三之后，终究咬牙答应下来。
白得了几百两银子，杨济心里很是高兴，不过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王思柳派人盯着，这兴奋劲转眼就散得无影无踪了，撇着嘴说道：“我都答应帮你了，回头你把我身边那几个人都撤回来吧。”
王思柳想都没想，摇摇头直接回道：“不可能！”
“为什么”
“有几位阅历丰富的老人跟我讲过一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以为很有道理。”
杨济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让他背过气去，缓了半天之后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净跟你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人还不找个牙婆发卖了，省得总是在主子面前嚼舌头。”
“是蔡嬷嬷、范嬷嬷还有陈嬷嬷。”
杨济哑口无言了，这三个嬷嬷他都认识，蔡嬷嬷的嫂子是他祖母的心腹，范嬷嬷的娘家兄弟跟着他叔叔在京城里当管家，陈嬷嬷的侄女是王念慈的乳娘，只要他敢说一个‘卖’字，他爹准保先把他给卖了。
王思柳看着杨济被气得无可奈何的模样很是好笑，笑过之后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济表哥，你先别忙着生气，小妹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你自从手里阔绰之后染了不少坏毛病，不论哪一项都是败家破财的先兆，四舅舅和四舅妈把我当女儿一样抚养长大，我可不想让二位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担惊受怕地过日子，所以你只要还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处，我就得派人盯着你，什么时候你能找份正经差事挣钱养家，孝顺舅舅和舅妈，我什么时候把人撤回来。还有你打牌输钱的事，有些细节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些人是看准了你这头大肥羊手里有钱没地花，故意设了圈套，牌桌牌九都是有机关的，不让你输得倾家荡产他们是不会罢手的，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赶紧离他们远点，不然等他们把你家财榨干你哭都没地哭去。”
杨济听完瞪大了眼睛，王思柳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又接着说道：“就知道你不会信，等你回了杭州，去我的绸缎铺子，找一个叫螃蟹的伙计，他从前靠乞讨为生，混迹江湖多年，这种骗人的手法他最熟悉，让他好好给你说说这里面门道，等你知道了这其中的窍门，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