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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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旭在双鹤书院适应了几天之后，恢复了以前在自家田庄时的作息习惯，每日天不亮就到演武场上跑步锻炼。虽然书院也开设了骑射课程，可在这个以科举取士的年代里，大部分学生根本没有多重视，因此清晨的这段时间里，演武场上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影，除了柳旭之外就只有从小习武的楚茗雪。
第一次遇到柳旭时，楚茗雪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转瞬就板起面孔背过身去，对柳旭主动问好理都不理，弄得她很是尴尬，不过经过十几天相处，楚茗雪似乎觉得柳旭并无恶意，于是在锻炼的间隙两人也能闲聊上几句。
“你练的什么功夫是哪门哪派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有人用这种招式”楚茗雪看着柳旭自己弄出来的简单器械不解地问道。
“我不会功夫，”柳旭抹了一把汗说道：“这些只是锻炼身体的速度、耐力和灵活度。”
“若不能制敌那练它有何用”楚茗雪冷声问道。
柳旭一时犯了难，她没办法解释在未来社会冷兵器退出市场，人们已不需要依靠武力决出胜负，只得讪讪地说道：“我只是想强身健体，再说了，我又不用闯荡江湖上阵杀敌，用不着学那些狠辣招数。”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哪天遇到拦路抢劫的，你会两招功夫没准就能保住命，这样好了，以后你就跟着我练，我来教你几招，我们楚家的功夫那都是沙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对付几个小毛贼绰绰有余。”
还没等柳旭反应过来，楚茗雪已经双手一按柳旭的肩膀让她扎起了马步，她刚想推辞，又听楚茗雪说道：“我教你功夫也不是白教的，你那个飞檐走壁的招数我觉得挺有意思，你教我两招，咱们就算扯平了。”
柳旭一愣，这才明白过来楚茗雪为何这么热情，原来是瞧上了自己练的招数，心里不禁好笑，这楚茗雪也是狡猾得很，你直说不就好了非得绕个大圈子。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一个人练习多少都有些枯燥，找个陪练也不错，于是也就不再推辞，照着楚茗雪的要求一板一眼地操练起来。
又过了几日，楚茗雪跟柳旭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两人闲聊时柳旭也大概知道了些楚茗雪的身世。
楚家一门忠烈，从高祖时期就为朝廷四处征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到他祖父那一辈楚家开始镇守辽东，他父亲楚雄将军十五岁初上沙场，身经百战，威震敌寇，是名震辽东的一员猛将，但是楚将军虽然战功赫赫，可子嗣却很艰难，据楚茗雪说，他上面原本有四位兄长，可每个都活不过三岁便夭折，他出生时气息极弱，家里人以为他与那几位兄长是一样的命运，虽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可府里上下却见不到半分喜庆之色。他祖母为此愁白了头，日日到京城的皇觉寺烧香祷告，吃斋茹素，寺里的住持知晓后给他祖母出了个主意，他说楚将军之所以子嗣艰难，盖因杀戮太多，因果轮回之下报应到后辈子孙，可上天惩罚的是继承楚家香火的男丁，如果给孩子取个女儿家的名字并且当作女孩教养，也许就能躲过上天的惩戒。他祖母一听觉得甚有道理，于是就给他取了现在这个名字，并且当做孙女一般养在自己身边。
楚茗雪小时候身体极弱，三天两头生病，楚家花了大价钱四处搜集强健身体的补药秘方，直到有人献了一盒补气益血的药丸，楚茗雪的身体才渐渐好转。而这药丸据说是从西域一个世代出巫医的部落里传过来的，世上已经所剩不多，等这一盒药吃完之后，纵是有千金也再难寻得。
说起这味药也甚是奇特，楚茗雪服用之后除了身体变得强健外，肌肤也变得异常洁白滑嫩，真是应了他的名字，如冰似雪，而从小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则说过，楚茗雪以前身上是有一股香气的，像是百花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浓郁而不刺鼻，繁杂而又和谐，直到他三岁左右，停药将近一年多，身上这股香气才渐渐消失不见。
一直被当作女孩养在祖母身边的楚茗雪，从小被百般呵护，娇宠有加，使得他的性格极为霸道蛮横，他父亲见他刁蛮顽劣，整日惹祸生事，弄得府中鸡飞狗跳，担心他长大成人后败坏家风，有辱门楣，因此把他从祖母身边接了出来，带入军中，亲自教导。也许是楚家的后代天生就有习武的灵气，楚茗雪在武学上的天分极高，小小年纪就已力挫军中诸多勇士猛将，这使得他自视甚高，一般的习武之人很难入得他的眼。
但是目空一切的楚茗雪也有烦恼的时候，他这身皮囊就是所有烦恼的源头。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药的关系，楚茗雪的长相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的娇媚柔婉，虽然他力大如牛，虽然他胸肌发达，腹肌健硕，虽然他身体一切正常，男人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也不缺，可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男人该有的脸，皮肤细腻柔滑，连根汗毛都少见，明媚皓齿，唇红齿白，细长的丹凤眼不管是怒是嗔，总仿佛带着万种柔情，让人看了只觉得怜惜有加，生不出半分怨怒。也正因为如此，楚茗雪自懂事之后没少被人欺负，而楚茗雪的反应就是用拳头让他们闭嘴。时间一长就使得楚茗雪的拳头越来越硬，可性格却越来越孤僻，他总是怀疑别人接近他是不怀好意，他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是怪怪的，因此他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独来独往。
听了楚茗雪的讲述，柳旭下意识地想到了激素，当初他吃的那种药丸肯定是含有某种不知名的激素，改变了他身体的状况。中医讲究阴阳调和，正常男子通常被认为是阳气强阴气弱，楚茗雪生下来气血不足，阳弱阴也弱，那药丸定是在补阳的同时又助了阴，亏得他用药的时间不长，又有一位性格刚毅的父亲把他丢在男人堆里严格教导，不然的话，吃着助阴的药又长在妇人之手，楚家非得出一个龙阳君不可。
柳旭看着楚茗雪那张连女人看了都嫉妒的脸，心里暗暗感慨，这应该就叫做福祸相依吧！有的时候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也是一种幸福。
沉默片刻，柳旭收敛了心思，侧头见楚茗雪眉头微皱，神色黯然，想来刚才讲述的事情又让他体会到了那些受过的委屈和侮辱，于是便岔开了话题，问道：“你不是一直跟着楚将军在辽东吗怎么会到江南又怎么到了双鹤书院”
楚茗雪吸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淡淡说道：“去年冬天，我随父亲回京述职，我们楚家在京城也有些故交好友，他们便趁这个时候来家中拜访，我也因此认识了几个世家公子。我父亲一直说我孤傲冷僻，不善交际，希望我多交些朋友，他说我将来迟早是要继承他的爵位，如果朝中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能为我传递消息，到时我在边关驻守心里也会踏实些。我觉得父亲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即便我心里并不太情愿，也还是跟那些在京中养尊处优的少爷们走动起来。”
“我虽然长在军营，行事作风光明磊落，却也不是迂腐之人，我知道京中的这些公子哥们仗着家中的势力，难免会做出些荒唐事，但只要他们不太出格，我也懒得理会，可就有一些人，作威作福惯了，以为这天下是他自己家的，任凭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别人都拿他没办法。那一日我和几位世交家的子弟去酒楼饮酒，正好碰上另一群人，大家本就认识，有些还是姻亲，所以就聚在一处，半晌之后，有人提议说去‘相见欢’喝花酒，我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也就跟着去了，可是我坐在那里不过半刻钟的光景，只喝几杯酒，就觉得头晕乏力，这时身边伺候的姑娘说隔壁有专门给客人准备的卧房，让我去休息一下，我虽然觉得奇怪可也只能先退下去休息，只是身体这般反常，令我不敢放心熟睡，凭着毅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大概过了一刻钟，我听见有人推门走进来，原以为是和我一起来的那几位公子喊我回府，可没过多久我就感觉不对劲，睁眼一看，发现有人在脱我的衣服。我当即怒不可遏，威胁他要是再敢胡来我便对他不客气，可那家伙像是听不懂似的，依旧对我上下其手，我看着他脸上带着淫笑，眼神带着轻视和玩味，心中只感觉万分恶心，怒火攻心之下咬牙暴起，将那小子狠狠收拾了一顿，捏碎了他一对蛋子。”
柳旭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没长那东西，可还是感觉身体某处强烈的疼痛感，这家伙下手也太狠了吧这不是让人家断子绝孙吗古代可是以多子多孙为福的，这仇可结大了。
“那后来呢”
“我闯了这么大祸，那小子家里肯定不依不饶，堵在我府上门口，要拿我去送官，但我父亲也不是吃素的，他带了三百亲兵回京，持枪带刀与他们对峙，弄得顺天府的差役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有御史弹劾我父亲，说他纵子行凶，我父亲一早就将‘相见欢’包围起来，将里面一干人等严刑拷问，得知我是被人下了‘软筋散’，于是趁机将口供在金殿之上呈给了皇上，皇上看过之后说我虽然手段狠辣可事出有因，但毕竟伤了人，让我在家闭门思过，罚了我父亲一年的俸禄，这事就按下不提了。那些日子，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我父亲怕我因为这件事心理受影响，变得敏感猜忌，自暴自弃，就让我来了书院，一是江南景色秀丽，让我散散心，二嘛就是多读些书，让我从古人的文章诗词中体会一下那些豪杰如何在逆境中不失本心，在顺境中保持警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