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寄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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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旭随着杨珞进了屋,似乎是听见了声响,那姑娘的目光移到了门口,柳旭抬眼望去,发现这姑娘的容貌清秀可人,眉眼处含着一丝忧愁,配着她现在这幅娇弱不堪的病容,让人说不出的怜惜。
杨珞走近床前,冲她微微颌首,随后坐在床边的竹凳上,说道:“在下是双鹤书院的教书先生,他们几个都是我的学生,刚才在湖边游玩时发现姑娘在湖中漂浮并且昏迷不醒,因此出手相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又是因何落入水中漂流至此”
那姑娘听完杨珞的话之后,挣扎着要起身,并且口中喃喃说道:“多谢几位恩公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日后必定做牛做马报答几位恩公的救命之恩。”
她语气急促,情绪激动,一边说着一边泪流如注,大家怜惜她身体衰弱,怕她情绪失控,连忙劝慰,那女孩缓了半天才止住泪水,随后将自己的身世和遭遇讲了出来。
这姑娘姓冯,名欣兰,姑苏人士,三年前嫁入同城沈家,与沈家独子沈雪松结为夫妻。这二人年龄相仿、志趣相投,夫妻感情极为和睦,可是好景不长,一年前沈雪松突染重疾,求医问药几个月后还是撒手人寰。
她嫁入沈家后一直未曾生养,没有子嗣就没有依靠,丈夫亡故后她不被婆家所容,只得带了嫁妆返回娘家。这几年她的父母相继亡故,家中由长兄当家,长嫂与她关系不睦,几次争吵之后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一气之下,她离家去投奔在青州的舅舅。
她从姑苏登船,沿着大运河一路北上,行程非常顺利,可是就在昨日晚间,刚刚驶过镇江码头,一伙贼人突然劫持了她的雇船,这伙人见人就砍,不留活口,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身边只带了个小丫鬟,无法反抗又不愿受凌辱,只得跳入江中,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先是抓到一块浮板后又遇到柳旭几人,这才侥幸活命。
听完她的讲述,几个少年一阵唏嘘,感叹着女孩子可怜的身世和危险的遭遇,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柔和,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
杨珞听完之后沉吟一番,徐徐说道:“你现在的身体极度虚弱,想要赶路是不行了,不如你写下你舅父的的地址,我让人去捎个信,让他们派人来接你,你这几日就暂时留在这里休养,等你家来人之后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冯欣兰听过之后点点头:“就依先生所言,烦请先生替我安排。”
杨珞微微颌首又说道:“这个小院平时一直空着,只是最近我有些文章要编撰刊印,才让我的学生柳旭住在这里帮忙整理校对,你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可以跟她讲,她会给你操办。”
冯欣兰听完之后,神色有些迟疑,抿着嘴唇不说话,杨珞似乎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又解释道:“一会儿我会叫两个丫头上来,做些洗涮洒扫的活计,不会让姑娘为难。”
有了杨珞这一番话,冯欣兰像是卸掉了重担一般吐了口气,歉意地说道:“给先生添麻烦了。”
杨珞点点头没再说话,随后出了房间,柳旭见状一并跟了出去,待到了院中才小声问道:“如何可看出什么异常”
杨珞摇摇头:“只凭她一番说辞还看不出什么,我会让人去打探查证的,眼下就只能把她安顿在这里,表面上看是让她接近你,把破绽露给她,实际上也是在监视她,只要她敢轻举妄动,我的人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柳旭看着眼前的杨珞,心神突然跳了一跳,似乎从那毫无感情的话音中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暴戾之气,这让她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心底隐隐渗出一个疑问:“这样的狠戾是他本心想要的吗”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柳旭依旧沿袭着自己的作息规律,上午读书练字,下午替杨珞整理文章书卷,闲时练习剑术,遇到沐休便和顾桐几人出门游玩,丝毫没有因为江湖纷争牵连到自己而胆战惶恐。而暂时寄住在此的冯欣兰身体也已经康复,闲来无事时常在院内院外走动,但是不知是顾忌着男女大防羞涩腼腆还是思虑着自己的遭遇自怨自艾,总之与柳旭相处时恭敬而又客气,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说话也总是言简意赅,没有一丝亲近的意味。
对于纤弱文静的冯欣兰,柳旭面上虽然沉稳镇定,可是心理却总是忍不住在猜测,她的身份来历到底是不是如她自己所讲的这般单纯平常女人心底的柔软让柳旭不愿用恶意去揣测任何人,尤其是她那些遭遇,让同为女人并且遭遇过感情挫折的柳旭心生怜悯,若不是还存着一丝理智让她等着杨珞打听回来的消息再做决断,依着她以往的性格没准已经和冯欣兰姐妹相称了。
不过是多等些时日,再等等吧。
转眼到了端午节。书院的生活向来枯燥,遇到这等民俗节日,书院的学生们自然不会白白浪费,呼朋唤友一起凑热闹去了。
柳旭和一众兄弟自然也不例外,包了马车直接去了镇江府,打算去看看镇江的龙舟大赛,然后去镇江府有名的临仙楼饱餐一顿,晚上再去大戏楼听戏,好好地放松一下,当然她能出来,杨珞自是派了护卫在暗中相护,安全绝对不成问题。
龙舟大赛设在金山湖,柳旭他们到的时候已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看这架势像是全城的百姓都齐聚在此,一眼望去四周都是花花绿绿的五色丝,细细一闻周围皆是沁入心脾的艾草香,被这样的气氛一渲染,哪怕是性子再清冷的人,心中也会雀跃几分。
得益于楚茗雪老爸的权势,楚茗雪早就派人订好了雅座,几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湖边的观景台。
站在观景台上,眼前景色一览无余,岸边的树上扎着彩带,栈桥上挂着红灯笼,湖面上一字排开十几条龙舟,颜色各异,气势如虹,遥遥一看恰似真龙浮于水面,要与这尘世大众同欢共庆。
比赛之前,有许多暖场的表演,由主办的商会出面招徕十几个熟识水性的小童穿着喜庆的衣服,表演着‘独占鳌头’、‘童子拜佛’、‘指日高升’等节目,滑稽的动作,顽皮的神态,引得众人欢笑不已。待到正午时分,号声响起,今天的重头戏——龙舟大赛即将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投射到那十几条龙舟上,伸长脖颈,踮起脚尖,只等着鸣锣一响,视线和心神便随着龙舟一起飞逝。
柳旭之所以过来完全就是凑热闹,对于哪条龙舟能取得冠军一点都不在乎,看着众人跟长颈鹿似的挤在一处张望,她倒是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桌上的干果茶点上,随着龙舟上的鼓点,吃得很欢快。
与柳旭一样坐在桌前安稳不动的还有一人,就是性子比较内敛的王煜坤,端着茶碗品着茶,对身边的热闹喧嚣毫不在意。
柳旭一边嚼着炸馓子,一边和他闲聊:“你怎么不去看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别拘着性子了。”
王煜坤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人就这样,不是个好热闹的,能跟着大家一起说说话、吃个饭就挺高兴的。倒是你怎么也不去凑热闹”
柳旭又往嘴里塞了个糯米枣,一边嚼着一边说道:“从小到大看了不知多少次了,早没兴趣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沾点人味,整天待在山上,我都感觉自己快变成棵树了。”
王煜坤咧嘴一笑:“瞧你说的,好像离群索居似的,冯家娘子不也住在山上吗我跟她接触过几次,发现她谈吐不俗,似乎也是读过书的,我就不信你们俩找不到什么话题。”
柳旭一听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跟她聊过天什么时候她对我从来都是惜字如金的,见了面也只是打声招呼,然后就闷在房间里不出来,好像怕我要把她怎么着似的。”
王煜坤微微一笑,说道:“她毕竟是女儿家,又是孀居一人,你和她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她有所顾忌也是人之常情。”
柳旭闻言心里直撇嘴,腹诽道:跟我住在一起才不需要顾忌呢。一边想着一边又抓了一把兰花豆,嘎嘣嘎嘣地嚼着,好像跟谁有仇似的。
过了一会儿,王煜坤又问道:“今日我们出来游玩,不知道冯娘子要做什么还是待在山上吗大过节的留她一个人在家,也怪可怜的。”
柳旭饮了口茶,说道:“我本来邀请她跟我们一起来的,可是被她回绝了,后来我一想,我们这一大群人就他一个女子也确实不方便,所以也没坚持,不过我交代了杨花和麦穗,让她俩带着冯娘子去得月楼吃个饭,再去绸缎庄买几块布料做几件夏衫,好歹让她有个过节的气氛。”
王煜坤点点头,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刚才上来的时候,我碰见了一个远方亲戚,来镇江做生意,我们多年未见,打算一会儿一起吃个饭,临仙楼那边我就不去了。”
柳旭不以为意,点点头:“他乡遇亲戚,是该吃个饭,那我们明天回去的时候是等你一起,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回去。”
“不用等我了,我和他好几年没见,肯定要好好聊一聊,说不定我要明天下午才能动身。”
柳旭点点头,没再多话,心思又集中到了桌上的小吃上,王煜坤依旧端起茶碗低头喝茶,一切都如刚才一般,好像时间从未走过一样,只是谁都没注意到他极力掩饰的面容下微微弯起的唇角,还有低垂的眉目下透露出来的那种计谋得逞后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