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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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庄主将前后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杨珞听完沉默无语，心里止不住地叹气，难怪我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她，她压根就没去荆州，我自下山之后怕连累师父，这么些年也不曾与这边有什么联系，没想到她却阴差阳错的上了山拜了师，上天还真是会捉弄我。
杨珞抿了口茶，想起刚才南宫庄主说起柳旭不愿学习剑术而是跟随徐夫人练习刀法的事，便问道：“师伯，这么说你只是柳旭名义上的师父，并没有教她什么功夫吗”
南宫庄主缓缓说道：“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不打算教她武功，这丫头脾气太倔实在不招人喜欢，可是她跟我夫人练了一阵后，我才注意到她的根基不错，是颗好苗子，当时她跟章桓比武，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是竭尽全力，若是时间再久一点必输无疑，可是这种情况下她能一直保持冷静从容实属不易，而且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只有她一个率先跳出来，我以为这丫头是争强好胜，性子太毛躁，可是后来才知道她是打算牺牲自己为师兄们打探对手底细，肯自我牺牲又有大局意识，这一点着实难得，除此之外她脑袋机灵又肯吃苦，这都是一个学武之人应该具备的必不可少的条件，只要调教得当，必能有所成就，所以自那日以后，我抽空就会去我夫人那边看这丫头练功，后来我发现这丫头灵敏有余但力量欠缺，便让她每天举石锁，这丫头没吭一声，让举多少就举多少，而且几天之后元佶跟我讲，这丫头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根圆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从山庄后门出去，扛着这根圆木一直到青云峰，一个来回二十里山路，从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未间断过。她这般有毅力又极其自律，最终让我打消了顾虑，将我南宫家的七星镇魂刀法传授给了她。”
杨珞大吃一惊，追问道：“七星镇魂刀法你把它传给了柳旭她一个女孩子不上疆场不杀敌，学这个干吗”
七星镇魂刀法是南宫家的家传绝学，老侯爷南宫佰川当年便是以此刀法积累下赫赫威名的，这套刀法杀伤力极大，对习武者的要求也是极高，除了爵位继承人必须掌握外，每代庄主都会在自己的入室弟子中挑选两三个可造之材一并教授。南宫家之所以这么做，盖因清平山庄可以为朝廷选拔优秀武将，有清平山庄的推荐朝廷可直接授官品官秩，而学成这套刀法者大多都被派遣到九边重镇，为朝廷镇守边关，防范元蒙人袭击中原。南宫靖宇这一代一共传授了三位徒弟，分别是大徒弟周德兴、二徒弟陈铮和三徒弟陶景民，这三人当年都在九边戍守，除了陶景民受伤卸甲归田外，其余两人都是凭着军功一步步升迁直至左军都督府同知和中军都督府签事。除了这三位弟子外，南宫靖宇这几十年再没有将刀法传授过任何人，直到遇见柳旭，因此也难怪杨珞会这么惊讶。
南宫靖宇看了看杨珞说道：“我们南宫家是靠着军功在世上立足的，可自从祖父奉太宗密旨迁居于此我们南宫家就再没有机会征战沙场，为国建功，这是我祖父乃至我们南宫一族的憾事，所以我们每一代都尽心尽力的为朝廷挑选良才，对每一个可造之材倾囊相授，就是想让这些后生替我们一家上阵杀敌，为国尽忠，以弥补我们的遗憾，可是我每次送走一批孩子心里都在想这些年轻人离开清平山庄以后还能再活着回来吗我们南宫家久不上战场，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立足的根基不远的将来是不是也会同这些年轻的生命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就像我们南宫家族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应该要留下一些什么吧至少祖父当年威震敌军的刀法不应该被湮没于世，应该有人要继承下去，哪怕人们已经忘了我们南宫家族，只要刀法还在，我们南宫家的血性战魂就不会消失。”
“我之所以让柳旭学这套刀法，除了她的身体素质比较适合外，主要还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即便边关出现险情，我清平山庄的弟子全部奔赴疆场也轮不到她，这样便能将我南宫家最后一点根基保留下来，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杨珞神色有些复杂，他能理解南宫庄主的无奈，出身武将世家却不能建功立业，不能为家族再添荣耀，这是每个胸怀大志的热血男儿都会感觉遗憾的事情，可是涉及到柳旭他便有些心疼，她本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虽然有些顽皮可却没吃过苦，可现在却要日夜操练，熬筋骨，修体魄，他一时想起自己小时候学武的情景，由此及彼，心中愈发的自责和不安，原本想要对南宫庄主说的话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杨珞从南宫庄主那里告辞出来的时候，酒宴已经散了，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柳旭住的地方，在紧闭的院门前不住地徘徊，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讲，可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他自以为已经看懂了她，可是她却一次次地让他目瞪口呆，仿佛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一直都在远远地望着，就像个陌生人一样，这个小丫头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杨珞最后还是没有去敲门，在回去的路上他碰见了齐鸿轩，说起来南宫靖宇这些弟子里只有齐鸿轩杨珞还有些印象，他入门拜师时杨珞还没有下山，两人有过几番接触。
齐鸿轩先开口打了招呼：“石公子，还没休息吗”
杨珞点点头：“离开得有点久了，想四下看看，你怎么也没休息”
齐鸿轩笑着说道：“师妹的商队回来了，我去安排一下。”
“商队这丫头还有商队”杨珞又一次被震惊到了。
齐鸿轩见怪不怪地说道：“师妹聪慧过人，有见识有胆量，比我们这些师兄可是强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给我听听。”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石公子不防先到我房间坐一坐，我让厨房烧两个小菜烫一壶酒，我和石公子也多年不见，今夜正好把酒夜谈，公子以为如何”
杨珞点头应允与齐鸿轩去了他的住处。两杯老酒下肚，齐鸿轩便打开了话匣子，将柳旭经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杨珞听。
柳旭在山脚下开了几间酒楼茶馆点心铺后，生意越做越好，让她信心大增，她见这边交通还算方便，便打起了商贸的主意，打算将苏杭两地的特产运到这边贩卖，她在杭州本就有经营丝绸、茶叶的商铺，掌柜、伙计都是个中好手，所以货源渠道不用担心，经营也不用担心；江浙的特产在哪里都是紧俏货，这边虽然地处内陆但相对富庶，民众对精致物品的需求比较高，因此销售也不用担心；但是有一点却是比较棘手，这里距离苏杭路程比较远，途中需要大量人手押运，有些地方还是匪患猖獗的地方，需要雇佣众多保镖随行，而有些地方官府又设卡盘剥，数目之大比土匪也强不了多少，这一趟走下来运气好的话还能赚些车马费，运气不好只怕是血本无归，柳旭可不想辛辛苦苦走一趟却落个两手空空的下场，所以琢磨来琢磨去，最终把主意打到了他师父南宫靖宇头上，背靠武安侯府这棵大树要是还不能发家致富，那可就真是捧着金饭碗要饭，一辈子都是穷命了。
既然要和自己的师父谈生意，自然是要把南宫靖宇调查清楚才好开条件，柳旭就把自己手里的一群小兄弟叫了过来暗中盯梢，看看他有哪些癖好可以利用一下，没过几日就有人给柳旭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南宫靖宇喜欢喝花酒。
柳旭一听见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跳，平日里见她师父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器宇轩昂，不怒自威，却原来都是装出来的，这老头果真是好演技！可等她把前因后果一听完，又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南宫靖宇虽然在外人面前威名赫赫、铁血铮铮，可却有个不能为外人道的毛病——惧内！徐夫人也是出自将门世家，也是一身好武艺，性子比一般女人可要泼辣爽利得多，与老公闹起别扭来从来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都是直接动手，靠拳脚说话，南宫庄主不知是故意让着夫人还是徐家的拳脚功夫本就厉害，反正每次都没讨到便宜，身上时不时都会挂点彩，好在是习武之人，练功受伤也不少见，别人问起来随便编点理由就应付过去了，可大丈夫整天被老婆揍得伤痕累累，任何男人心里都不会太痛快，所以南宫靖宇就只好到别的女人身上去寻求点安慰，可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武安侯只敢喝喝花酒，和姑娘们调笑两句，拉拉小手，亲亲小嘴，若是遇见哪个愿意自荐枕席的，他自己倒先吓跑了。
徐夫人不知道是太了解自己的丈夫还是太不放心他，对南宫靖宇时刻提防，就怕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一旦让她找到蛛丝马迹立刻带着人手去大闹一场，常常搞得南宫靖宇狼狈不堪，可即便是这样，南宫靖宇依然是乐此不疲，一有机会就偷偷跑出去寻欢作乐，只要没被徐夫人抓到现行他就死不认账。
柳旭得知自己的师父是这样一副德行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去管这事到底谁对谁错，只想着机会难得，若不趁此捞点便宜简直对不起天地神灵，于是等到南宫靖宇又跑出去喝花酒的时候她也跟了去，然后无声无息地埋伏在一旁，等到徐夫人差不多要杀过来的时候再跑进去报信，拉着南宫靖宇从后门悄悄地溜了，徐夫人兴师动众而来最后却空手而归，一股怨气活生生闷在了肚子里，如此两三次之后，南宫靖宇就把柳旭当成了自己的心腹，也发出了像夫人一样的感慨有个女儿果然是贴心小棉袄。这时柳旭再提出要借用清平山庄的人手替她押运货物，南宫庄主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而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每次把自己的行踪泄露给徐夫人的正是柳旭，反而还一个劲儿地叮嘱她，让她帮着留意徐夫人的动向，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向他报告，而同样的话徐夫人也是这样对柳旭讲的。
等第一趟货物平平安安地运回来之后，柳旭扒拉着算盘珠子算了半天，觉得这利润委实不错，便打算跟清平山庄做个长久生意，所得利润五五分成，南宫庄主想都没想立刻点了头，只不过要求柳旭对外宣称是三七分账，另外两成变成了南宫庄主的私房钱存在柳旭的商号里，等到他自己想用钱的时候直接从商号拿钱，柳旭眼珠转了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风花雪月是要银子的，南宫庄主没让徐夫人抓住现行，徐夫人转而开始实施经济制裁，盯上了老伴的钱袋子，只要让她发现哪笔银子用处可疑，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徐夫人的风格是管你有理没理先打一顿再说，南宫庄主估计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柳旭快要把自己憋出内伤了才强忍住没笑出声来，看着高大威武的师傅在师娘的淫威之下竟然连私房钱都不敢用了，委实觉得这老头太可怜了，不但同意了他的要求还答应替他向徐夫人说项，让徐夫人放松对他用钱的监管，于是，在柳旭的掺和下，两位老人家暂时达成了和平协议，清平山庄也异常难得地进入了一段安静悠闲的时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