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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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旭眯起眼睛诧异地看着霁宁，他口中的这个‘她’是谁，柳旭心里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句话问出来叫人好生奇怪，难不成他不知道自己当年做了什么吗
柳旭一直盯着霁宁又不说话，看得霁宁浑身不自在，半晌后，霁宁喃喃开口说道：“我知道当年是我辜负了她，我不是为自己辩解，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当年我回到京城之后，立刻去见了齐贵妃，我们各取所需，很快达成一致，没多久便有大臣写了奏折，以我年纪渐长不适宜留在内宫为由，要我离开京城前往封地。可是折子上去没几天，那个大臣便被寻了错处流放甘州，接着齐贵妃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被降了品级，然后所有皇子全部离宫被派往封地，当中也包括齐贵妃的儿子霁安，而我则被父皇软禁在宫中。我预感事情不妙，几番思量后将我和兰儿之间的事告诉了父皇，我对父皇说，我这短短一生一直被困在皇宫，饱受猜忌和冷遇，实在是身心俱疲，请父皇看在我母后的情分上放我出宫，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我以为父皇听完后会大发雷霆，可是父皇却是沉默无言，没有训斥我当然也没答应我的请求，依旧将我软禁起来，不许我与外人接触。我在宫里熬了几日，突然想到父皇没有答应我的请求会不会是要对兰儿动手我霎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叫贴身侍奉的一个小太监想办法出宫去给长乐侯府的人送了信，让他们派人去镇江将兰儿接走保护起来。我在宫里度日如年，每天如坐针毡，眼巴巴盼着外面的人传消息进来，可一个月之后我等来的消息却是：你和兰儿私奔逃逸，双双查无音讯。”
啊柳旭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心里暗自骂道：这是哪个王八蛋编的瞎话眼瞎吗
霁宁说到这里像是触到了伤心事一般长吁短叹了一番，随后又接着说道：“我当时得知消息犹如五雷轰顶，我想不通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我最重要的两个人会合起伙来欺骗我我因为这件事备受打击，没多久就病倒了，父皇过来看我，骂我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丢尽了祖宗的脸，可是晚上他却是守在我的房间里，一边批阅奏折一边亲自照料我。”
“烛光之下，我头一次发现高高在上的父皇竟然衰老得如此厉害，头上多了很多白发，背也挺不直了，拿着笔的手也不如之前稳当了，普通人家的老人到了他这个年纪都是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可是他却每天都要熬着身子批奏折、看奏章，劳累无度，我突然觉得自己挺自私的，只想着自己受到的委屈，从来没体会过父皇日子也过得艰辛。不知道是因为伤透了心还是对父皇心里有愧，从那天起我便断了所有心思，按照父皇的安排读书、上朝、处理政事直到继承皇位。”
“我以为我的日子会一直这么平平淡淡、按部就班地过下去，直到我又遇见了顾桐、贺文睿和楚茗雪，我一见到他们就想起了你，我曾经告诫自己要将你和兰儿彻底忘掉，可是我高估了我的自制力，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开始你的影子就在我眼前飘来飘去，无论如何都驱散不开，我想知道兰儿的下落就必须知道你的行踪，所以我把他们三个叫进了宫，还没等我发问，贺文睿就将你的事情讲了出来，我这才知道我闹了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失去了我心爱的女人，也失去了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柳旭依旧眯着眼打量着霁宁的神情，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不是她小人之心，眼下她是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霁宁的这番说辞当时的事情历历在目，谁知道当初下令的是他还是他爹况且过去这么多年了，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可是转念一想，他如今已经是世间至尊，又有什么理由来骗她呢当初若真是他痛下杀手，为何今日还要跑来演这出戏自己不过是草民一个，他有什么必要来向自己解释
柳旭只觉得有些头痛，沉默一阵闷声问道：“皇上既然问起她，不知想怎样安置她”
“自然是接进宫中来，朕当初答应会好好照顾她，平白让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肯定要弥补她。”
“她身份卑微，又是再嫁之身，突然被接进宫中，皇上有没有想过朝野舆论会怎样评说这事”
“这是朕的私事，与他人何干”
“皇上当初答应要跟她一人一世不分离，如今皇上有了正宫皇后，又有诸位嫔妃，不知皇上心里还有多少位置是留给她的”
“朕对她的心意从来没变过，若说这世上有哪个人能让朕真心以对，除了兰儿再没有第二个人！”
“可你毕竟娶了别的女人，一旦入宫她要和其他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一份情爱，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否愿意”
“她……朕……”
沉默一瞬，霁宁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语气急切地问道：“兰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你言语中一直不赞成她入宫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你快告诉朕！”
柳旭眉头微微皱起，双唇抿了又抿，心思百转绕了几个来回才说道：“你刚才提起，我们之前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你后来知道我的身份后就没有怀疑过吗我们那时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霁宁一听，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迷茫，看着柳旭不知她这话中有何含义柳旭见状起身出了房间，少顷返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樟木盒子，将它递到霁宁面前，淡淡说道：“这是兰姐姐的东西，我本来想自己留着的，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也不清楚你说的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记着她，我猜想你应该是许过真心给她，那她的东西还是留给你保存吧。”
霁宁听完就愣住了，看了看眼前的盒子又看了看柳旭，眼神里充满了询问，片刻后似乎是猜测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就变得青白交加，嘴唇微微颤抖，好像不能接受心里的猜测。
霁宁的手抚摸着盒身，双唇张张合合，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片刻后抬头望向柳旭，带着压抑的语气说道：“小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告诉我。”
柳旭木然地看着他，淡淡说道：“皇上何必明知故问呢您当年是钦定的太子，忤逆先皇的下场您难道不知道吗”
霁宁嘴唇翕动不止，半晌后还似不愿相信般喃喃自语道：“这……这……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柳旭嗤笑出声，缓缓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当初先皇打定主意要您继承皇位，怎么会容许别人来跟他抢人何况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我想先皇大概是觉得这种出身的女子配不上血统高贵的太子殿下，能让您念念不忘定是施了狐媚手段，还未成亲就能让您舍弃皇位，这手段这心计必定是有大图谋，若是迎进宫中将来必定是祸乱后宫，毁了社稷江山，这样一位蛇蝎心肠、满腹心计的妖女不赶紧斩草除根，难道要眼睁睁看她毁了自家根基，贻害子孙不成”
“不！不是这样的！兰儿她不是这样的人！”霁宁咆哮着喊道，双眼目呲欲裂，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柳旭见状不再出声，从怀中掏出当年霁宁送给她的令牌放到桌上，躬身施礼后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看见霁宁颤抖着双手将那樟木盒子抱在怀中，眼泪滚滚而下，没多久就浸湿了胸前的衣衫……
柳旭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好似看见兰姐姐的面容浮现在这盈盈闪闪之间，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兰姐姐，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你也应该可以瞑目了吧”
一个时辰之后，房门从里面打开，一直在外候着的众人立刻围拢上来听候差遣。柳旭垂首而立，并有意站得远了些，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句有气无力的吩咐：“回宫吧。”转瞬院子里脚步齐动，没多久就变得空空荡荡了。
柳旭重新回到房间内，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眼角一瞥，瞧见那块令牌还依旧躺在那里，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不是已经都结束了吗怎么这令牌还未收回去看来明日还要麻烦贺文睿一趟，让他送进宫去。柳旭没把这件小事当回事，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三天后贺文睿给她带来了口谕，霁宁邀她一同去游湖。
到了那天，楚茗雪和贺文睿一同来接她，一路上反复叮咛各种礼节仪式，嘱咐她怎样应对各种细节，生怕她失了礼数被人耻笑。这两个家伙难得见面不吵架并且心平气和的待在一处，柳旭忍不住打趣起来，可这两人却是一反常态根本不以为意，抓紧时间给柳旭恶补各种宫中规矩，叫柳旭好生无趣，这才发觉他们俩不吵架时比吵架还要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