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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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荣一跳下马,就扯着脖子嚷道:“水,快拿水来!”
迎上来的众人随即也冲着身后叫嚷,七八个手脚麻利的杂役即刻抱着水壶奔了过来,沐荣抄起一个便仰起脖子猛灌,身后的一干人等皆是如此。
等一壶水饮尽,沐荣长出了一口气,随手一抹脸上的水渍,顿时疲态尽显,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杨珞见状关切地问道:“我们上路的时候是派了人通知你们的,为何拖了这么久才出来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沐荣喘息了一阵回道:“确实如你所料,敌人是想在那个山谷里面将我们包抄围剿,我们在后面警戒的时候与赶过来的敌人交上了手,你第一次派人通知我的时候,我担心一旦撤退,会被敌人全歼,所以故意拖延了一阵时间,能让你们安全撤离,可是等到我们想撤退的时候,突然从山上又冲下来一队敌人,截断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差一点全军覆没。”
“那后面是怎么冲出来的”
“你还记得山上那几声巨响吗”
杨珞点点头。
“那是小柳干的,她猜到了敌人的企图,但是已经来不及通知我们,只能自己派人手去拦截,所幸她这次带了一些火药、火器,又是出其不意,这才捡了些便宜,但是埋伏在山上的敌人实在太多,他们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山上的人马斩杀干净,之后又马上飞奔下来救援,我们两边一起联手这才得以脱险。”
“那她人呢”
沐荣摇摇头:“我不知道。”随后转身冲着身后大喊一声:“螃蟹!过来!”
等到螃蟹站到近前,沐荣对他说道:“你们东家去了哪里是怎么吩咐的再跟石公子讲一遍。”
螃蟹便说道:“我们东家探听到有人要在这个山谷围剿车队,让我带人过来救援,东家像是追查到了什么线索,领了一队人向东而去,并未跟我们同行。东家说等车队脱险后,让我们在谷外等她三日,三日后若是没等到她,就无需再等,让我们自行上路。”
“无需再等,自行上路……”杨珞缓缓重复着,随即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螃蟹面露迟疑,愣了一瞬才摇头回道:“属下不知。”
杨珞突然觉得血脉倒涌,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胸口像被压了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来。他像没头苍蝇似的来回乱转,随后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来人,备马。”
沐荣一个箭步将他拉住,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难道看她去送死吗”
“你知道她去了那里吗你知道她要干什么吗你别忘了,咱们俩的命可都是她救回来的!”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把她牵扯进来,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让你们帮我押运!”
“你现在说这话又有什么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难道还要去买后悔药吗”
“买不买后悔药跟我没关系,但是柳旭我一定要把她追回来,我们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死伤了这么多,难道你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凶险”
“死伤这么多,我们可曾让你伤过分毫一路被人追截,可曾让你失过一件货品”
“这是两码事!”
“这是一码事!我们清平山庄的弟子个个讲义气,重承诺,一身钢筋铁骨,叱咤江湖万死不惧,柳旭是我师父最倚重的徒弟,是我们这帮兄弟的主心骨,我们信任她,愿意听命于她,我相信她这么做肯定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三天后她带着好消息回来。”
“你们愿意等那是你们的事,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别跟我提你有多了解她,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撒尿和泥巴呢!”
“你既然比我了解她,那你为什么总是小瞧她她是我师父的入室弟子,我师父一身绝学全都传授给她,你这趟押运的差事师父原本也是让柳旭负责,她要是没这个能耐我师父会让她冒这个险你不相信她难道也不相信我师父”
杨珞突然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的印象里,柳旭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刁蛮顽劣,不识人心险恶……不对,她……一直是知道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人心有多复杂,多肮脏,但是她总是能保护好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原来她一直在往前走,我却还在原地等她。
杨珞不再叫嚷着要去追回柳旭,而是沉默着离开了人群,独自一人往相反方向蹒跚而去。沐荣见他眼神茫然,神情呆板,怕有不测,吩咐两个人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等人走远了,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抬头望向满天星河,默默祈祷着:佛祖,你可一定要保佑她平安归来。小柳,别让我失望!
又一个满天星斗的黑夜来临的时候,沐荣走出了自己的帐篷,瞧见不远处的篝火堆旁,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呆坐着,像一块石头似的,看不出一点生气,跳跃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仿佛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似的。
沐荣抱着一坛酒坐到杨珞身旁,问道:“又不睡了都两天两夜了,你这身体熬得住吗”
杨珞一言不发,看都没看他一眼,沐荣也不在意,从酒坛里倒出一碗酒递了过去,可是对方却是没有接过去的意思。沐荣伸着手举了半天,就在他以为杨珞不会领情要拿回来的时候,没料到杨珞竟然伸手接过去仰头就干了,然后将空碗甩到沐荣面前,淡淡说道:“满上。”
沐荣嘴角微翘,依言将酒倒满递给他,缓声说道:“你别担心,小柳比你想象得要聪明机敏,她这个人胆大心细主意多,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杨珞斜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不担心还一天三遍地求神拜佛”
沐荣含在嘴里的酒水霎时喷了出去,一边咳嗽着一边指着杨珞叫道:“你跟踪我”
“还用得着我跟踪我去哪你就跟到哪,还总是在我眼前晃悠,跟屁虫一样。”
沐荣气结,骂道:“谁跟着你啊那么大地方你不去,偏往犄角旮旯里钻,谁知道你有这种怪癖!”
“哦,我有怪癖,那你还不是跟我一样”
沐荣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刚要破口大骂可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转而撇着嘴满不在乎地说道:“看见了又怎么样,我是给小柳祈福,又不是给你,你发什么牢骚你这是嫉妒,嫉妒我跟小柳关系好,我们俩这关系啊,那是比亲兄弟还亲,我们俩经常是一个碗里吃饭,一个水瓢喝水,一张床上睡觉,那好的是不分彼此,就像一家人一样,不像有些人,完全是自作多情,别人根本不领情啊!”
杨珞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
沐荣见状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坏笑,举着酒碗继续高声说道:“小柳,等你回来以后,我带你去见我娘,我娘肯定会喜欢你的……”
话没说完,只见一根燃烧着的劈柴突然一下蹿到沐荣眼前,吓得他心惊胆颤,急忙躲闪,随后一蹦而起叫骂道:“你干什么你要害死老子”
“太吵了!”
“嫌吵你别在这待啊你们家地盘啊”
话音刚落,只见又一根带着火苗的劈柴又朝着他脑门飞了过来,他一边闪身,一边骂道:“姓石的,你别太过分啊,我是看在小柳的面子上才对你一忍再忍,惹急了老子,不管你是谁照样不留情面……哎哎哎,那是我的酒,给我留两口!”
杨珞却是充耳不闻,仰头将一坛酒饮尽,随后漫无表情地说道:“再去拿一坛来。”
“你有手有脚的,怎么自己不去拿”
杨珞手中的空酒坛随即飞了过来,落在他的身旁碎了一地。
沐荣气得跳脚,指着杨珞喘了半天粗气,最终硬生生把一口恶气咽了下去,咬牙说道:“我去拿就我去拿,就当小爷请你喝喜酒了。”
转瞬就看到燃烧着的篝火像满天繁星一样腾空而起,随后化成一条火龙直扑沐荣而去,吓得沐荣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骂道:“姓石的你等着,等小柳回来,看我们两个联起手来怎么收拾你……”
一早,伴着鸟儿清脆的叫声,沐荣打着哈欠睁开了双眼,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感叹宿醉实在叫人难受,等他扭过头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杨珞的怀里,顿时大叫一声,醉意全消。恰在此时杨珞也醒了过来,看见怀里躺着的人瞠目结舌,大脑一片空白,两人对视三秒钟后,像是触电了一样,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迅速分开,中间隔得远远的,互相大眼对小眼地瞪着。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睡在我旁边”杨珞先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沐荣没好气地回道,“早就听说你有不良癖好,没想到是真的,我跟你讲,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最好离我远点!”
“你说谁有不良癖好”杨珞咬牙问道。
“你凶什么凶你自己做的好事还不敢承认等小柳回来,我就把你的真面目告诉她,让她离你远点。”
“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我也不怕你,还好这趟不是小柳押运,要不然就被你忠厚老实的面貌给骗了。”
杨珞气急,挥着拳头就要冲过来,这时旁边有人过来禀告:“两位爷,十三爷回来了。”
两人一听,分外惊喜,沐荣拉着那人追问道:“小柳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人在哪呢”
那人回道:“已经回来好一会了,正在那边用早饭。”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十三爷见您二位爷睡得正香,就没让小的们叫您二位……”
沐荣已经顾不上这些琐事,没听完就跑了,看见不远处一伙人正在狼吞虎咽,急急奔了过去,细细一找,对着其中一个大叫道:“小柳!”
一个捧着大海碗正吸溜着面条的汉子立刻转过身来,冲他咧嘴一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