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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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孩儿塞东西的时候，何静思眼睛红肿，正在为何母擦手净面。
眼睁睁看着亲娘一动不动躺在那，被人抬进棺材里，她红肿的眼睛里，眼泪不自觉往下流，
之前娘身体一天天不好，她心里说没有点准备是假的，可真的这一天到来，她还是难以接受。
这是她的娘，生她养她这么多年的亲娘，从今天开始，就再也没有了。
她没有了爹，今天也失去了娘，从此以后，就剩下她自己了。
何静思胸口闷，哭得上不来气，忽然感觉手里被人塞了什么，她眼前迷蒙，低头去看，是个小丢丢的女娃娃，“大哥哥给你的。”
何静思听不懂，倒是旁边有人认出这孩子来，“这不是大爷家那个小孙女。”
何老大家有个当年一心攀城里高枝，结果没攀上，被送回来说脑子不正常的闺女。真正常还是假正常不知道，反正后来何老大的确把那闺女关在家里了。
何静思大学假期回来的时候，何老大要给何静芸找镇上的婆家，后来也是因为何静思拒绝辅导，婚事就黄了。
没办法，毕竟名声也不好，没啥可挑的，最后定了一个稍微有点瘸腿的后生。
可没想到，才结婚没三月，就被婆家给退回来了，说何静芸早不知道被谁搞大了肚子，何家骗婚。
这一下可把何老大气的不轻。
可何静芸那六七个月的肚子又做不了假，关键还不知道是谁的。这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关的时间长了，脑子反正有点傻。结婚的时候，家里给她换衣裳，只以为她是胖了，也没往别处想，谁知道还弄出这事来。
这几年何老大家的，本来照顾傻闺女，受媳妇们挤兑，身体也不怎么好，这一下，彻底没挨住。撑到何静芸生下孩子后，就走了。
何老大也没办法，他一辈子的脸面全舍在了这个闺女身上。最后还是腆着老脸找上瘸腿女婿，问人家还要不要何静芸。
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最后，何静芸生下的这个女孩就留在了何家，她又被婆家接回去了。
这女娃子在何家，谁也不想管，给口吃的就勉强养着，名字更是随意，就叫丫丫。
何静思以嗓子已经变了声，“丫丫，这是谁给你的”
“大哥哥，给姑姑的。”丫丫认识面前这个姑姑，有一次她摔地上，这个姑姑扶她起来，还给她擦手。后来爷爷告诉她，这个人她该叫姑姑，她就记住了。
何静思打开，白色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只静静包了一颗糖，她转了转认出来，这是当年他们在津市的时候，魏明星曾给她买过的糖。
眼泪吧嗒一大滴落在纸上，晕湿一大片，她吸吸鼻子，这份心，她收到了。
村里听说的邻居，不用招呼，陆陆续续自发过来帮忙，一过十点，接到信儿的亲戚们也也接连赶到。
孝子披麻戴孝，守在灵前，一片哭声。
魏明星跟在爹娘后边提着东西，一进去，便被管事的人接过，紧接着就听一声唱喏，“西尚村亲戚”。
话落，外边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响，魏明星懵懵的，不知道该干啥。
亦步亦趋跟在父母后边，来到灵前，学着前边，磕了个头。
此时有人在前边点燃黄纸，紧接着两旁孝子磕头回礼，又是一片哭声。
魏明星有些难过，但哭不出来，但别人都低头哭，他也低下头，面色戚戚，眼皮子使劲眨了好几下，努力挂上几滴泪。
魏母更甚，跪在地上还没起来，一边哭一边念叨，“亲家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还说接你去我家住几天，老四跟静思还没接你去城里享福，你咋说走就走呜呜呜。”
“大娘，快起来吧，”
“大娘，别哭了，再哭婶子也听不见了，别哭坏了自个。”
“地上凉，快起来吧。”
这时候，接连有旁边本家的媳妇婆子劝，将人拉起来，魏母又哭了两声，才顺势起身来，眼睛通红的说话。
魏明星嘴唇蠕动，没说什么，她想，大概魏母哭得感情，真假都有吧。
过了会，魏母绕一圈过来，又拉着重新上任的儿媳妇关心了两句，才出去。毕竟停灵的地方，外人不好一直在这里边待。
何静思找旁边一个嫂子，替魏明星去拿孝，说完才转过身来，“别在这待着，去那坐着吧。”她脸朝对面撇了撇。
根据“男左女右”，守灵时，孝子在灵左边，闺女在灵右边。
西尚村离的近，魏明星来的快，这会儿，其他姐姐们都还没过来，何静思旁边空着，魏明星也不怕人笑话，坐在了何静思身旁。
“早上吃饭没有”他低声问，看着何静思眼里满是红血丝，哭得又红又肿，脸上也是通红，嘴唇干的起皮，整个人憔悴不堪。
她轻轻摇了摇头。娘是夜里走的，清早家里人正是来为娘收拾的时候，家里来来往往，顾不上这些。而且她也吃不下。
魏明星从口袋里掏出水杯，水还是温的，放到她嘴巴前。何静思不好意思，自己接过来抿了两口。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块，跟早上托丫丫送来的糖一模一样，拨开糖纸，递过去。
何静思还是摇头，守灵呢，怎么能吃糖。
魏明星又往她嘴边递了递，“吃吧，娘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更心疼，走的也不安生。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孝不孝顺，心诚不诚，看的也不是现在。吃吧。”
听他这么说，何静思一颗泪珠，又落下来，正好滴在魏明星手上，滚烫滚烫的。她含住糖块，抿了抿嘴，尽量不那么显眼。
正好这时候，魏明星的孝被拿过来，看他不会，何静思又帮他戴上。
魏明星是女婿，只用在头上戴孝帽子就行，孝后边已经折好，三角处被缝了两针固定住，帮他戴头上后，发现有点松，总是往下滑。
“你先这么将就着吧，等晚上回去让娘在后边，再给你缝两针，紧一紧。”
“你今天晚上回去吗”魏明星问。
“不回，我得守灵。”
说到这，魏明星又想起来一个事，“咱娘，看好日子了吗”要是日子在后边，何静思还要在这守好几天，天渐渐入冬，夜里也要在这睡，不太好受。
何静思还没回答，就忽然听到小声吵闹，是何大媳妇刘兰，“……那怎么行，这对你不好，埋到那妨克你，这以后有个什么事的，你让我跟孩子怎么办，这一大家子还指着你呢。”
“……啥行不行的，只要对爹娘好，我怎么着都行。”何大也是眼红脸肿，看起来孝顺的很，“行了，娘们家家，你懂啥，出去忙去吧。”
何静思冷眼看着眼前戏剧性一幕，并不掺和。
只对魏明星的问题再次摇头，“别管这些，我这几天就守着我娘，别的什么也不想管。一会儿吃完饭，别久待，早早带爹娘回去吧。如果他们一会儿跟你说什么，你别发表任何意见，别掺和那些。”
人死如灯灭，她娘活着，病床前，没一个儿子端过一碗饭，现在人没了，一个个开始在这装孝顺来了，呵！
他们三兄弟也不和睦，个个心里都打着算盘，何静思一概不掺和，守自己的灵，尽自己的心，爹娘不管哪一天下葬，哪怕跪一个月，她都尽心尽力，守爹娘最后一段。
不论埋在哪，哪怕山高路远多难走，她都会年年扫墓烧纸。
她问心无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