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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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如海还待抬手，古齐月眉眼一凛，终是忍不住喝道：“孙大人！”
孙如海动作一顿。
古齐月眉心之间尽是冷意，他背对着阳光，语气似含着冰霜：“大胤律法之上可未曾允许官员殴打百姓，你今日既敢在我面前动手，我明日还朝，定要在御前狠狠参你一本！”
“他可是嫌犯！”
“嫌犯又如何他便是犯了法，自有律法制裁，何时需你代劳”
今日已是撕破了脸，手中的证据又足以让古齐月喝一壶的，孙如海便也不再伪装，他垂落了手，冷哼一声：“到底是自己的人，古大人终于忍不住出言相护了”
“今日跪于你身前的乃是大胤百姓，他便是有千错万错在身，也容不得你逾越律法私自处罚！你既敢行如此之事，便莫要怕我司礼监的弹劾！”
孙如海一拂衣袖，嘴角扯了抹笑：“都道古大人心狠手辣、不近人情，怎么今日竟如此古道热肠”
古齐月负手站着：“你何必出言试探世人皆知我古齐月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你既敢招惹我，想必定然做好了丢官罢爵的准备！”
孙如海闻言，面色愈发难看，他咬着牙：“倒是好大的口气！”
“我一向言出必行，你何不试试看我能否做到”古齐月肃着面庞，掷地有声。
沈青山从始至终都未敢转身，他只仰着头看着堂上高悬的正大光明匾，眼中愤恨缓缓褪去，浮上些许欣慰。
孙如海一时也奈何古齐月不得，赵裕又不愿接下此案，他转过身侧对着门，眼神轻蔑：“古大人，话可莫要说得太满，本官如今有证词在手，查明真相自是早晚的事。倘若陛下知晓是你暗中指使沈青山散播不利于社稷之词，你猜他可还会偏袒于你”
沈青山闻言，挣扎着欲站起身，又被孙如海的随从大力按下身子，他只得哽着嗓子高声喊道：“我已说过多次，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并无人指使！”
孙如海睨着他：“你又何必嘴硬，你那小厮已是招了。”
沈青山动弹不得，他面色涨红。
孙如海见状，倒是笑起来：“本官不欲再与尔等废话。”
他指着沈青山朝着自己的随从道：“将他带着，跟本官走。”
那人拱手应下：“属下领命。”
孙如海看着古齐月，他抬高了放着供词的那只袖子晃了晃，刻意道：“本官要去趟宫中求见陛下，古大人可要同行”
沈青山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微垂了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似喟叹又似遗憾。
古齐月冷眼瞧着孙如海，并未应声。
孙如海神情了然：“还是说古大人另有安排”
他说完，抬脚迈过门槛行至古齐月身侧，眼中笑意盈盈：“想来古大人贵人事忙，那本官便先行一步。不过陛下今日定然会召见于你，届时不知古大人可还有方才的气焰”
他也不等古齐月回答，微仰着头便往外行去，眼中是一片势在必得。
随从押着沈青山落在后头。
古齐月紧紧盯着沈青山，眼中满是歉疚与担忧，沈青山只微微一笑。
他张了口，无声地提出两个字。
“珍重。”
古齐月心下一紧，他猝然转身，沈青山已被带至门口。
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儿衣着单薄，发丝凌乱再无从前的体面，双手被紧紧缚在身后，手掌之上已是一片青紫。
古齐月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只见他奋力挣脱随从的手，蹒跚着脚步，跌跌撞撞地奔至道路中央。
古齐月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眼中俱是震惊之色，他再也克制不住，快步朝门口奔去。
赵裕见状也是一凛，他一撩官袍紧随其后。
孙如海还未能反应过来，他正欲登上马车，耳边已传来几声惊呼！
他抬眼瞧去，只见沈青山站在路中间，脖颈之上青筋暴起，他扯着嗓子高呼道：“大理寺卿孙如海屈打成招，我已无活路！”
古齐月顿时目眦欲裂！
沈青山的衣袍在风中猎猎，发丝更显凌乱。
“大理寺卿孙如海屈打成招，我已无活路，唯有血溅三尺，以明吾志！”
古齐月眼眶血红，几欲落泪，身下脚步已凌乱，他口中喃喃：“不要啊，青山叔，求您！”
“不要啊——”
道路之上无数行路人听到动静，俱看向此处。
沈青山看着古齐月朝自己奔来，此刻宛如看见了多年前端坐于马上的少年，他缓缓笑开，眼中是感激、是欣慰。
随后他转过身，决然朝着对面的院墙撞去。
“啊——”
“出人命了——”
……
行人见状顿时惊慌失措，四散开来。
古齐月看着他的身体如破布一般缓缓倒地，雪白的院墙之上是溅满的鲜血。
他顿时浑身僵硬，伸出的指尖无法再递进分毫。
耳边风声呼啸而来，在这初夏时分，他竟浑身起了战栗，宛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青山叔，如今旧事已了，还请您从头来过！”
可他明明已经从头来过了，是自己又将他扯入了旧案，才让他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古齐月不敢上前，他怕见到沈青山眼中的恨意。
赵裕几步奔至他身侧，见状也是心有不忍，他并不知二人是何关系，却隐隐察觉了真相。
他压低了声音：“古大人，事已至此，切莫冲动！”
古齐月如梦初醒。
孙如海的面色早已惨白，他一手紧紧撑在马车壁上，额上渗出冷汗。
明明是极有利于自己的局势，怎么便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古齐月朝着他大步而来，心中的暴戾毫不遮掩，他抬手便扣住孙如海的脖颈，将他牢牢按在马车上，力道大得几欲将他当场掐死！
孙如海奋力拍打着他的手，可对方似完全不知痛一般。
鼻尖空气已十分稀薄，耳边声音已听不真切，背后升起一股巨大的凉意！
赵裕眼中尽是惊惧，他抬手握住古齐月的胳膊，低声道：“古大人，您今日若是将孙如海掐死在此处，届时该如何与陛下交代且盼着你倒楣的朝臣定然会因你此举而弹劾于你啊！”
古齐月不为所动，他狠狠掐着孙如海的脖颈，厉声道：“大胤百姓的性命在尔等眼中到底是什么是草芥还是浮萍”
孙如海已是翻起了白眼，他喉间“哼哧哼哧”着，手下力道渐渐微弱。
赵裕心中焦急，想起惨死的沈青山，他又道：“古大人，您替沈青山想想，替你在意之人想想，您今日若是杀了孙如海，沈青山的公道该由何人来讨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古齐月红着眼，他想起了容昭，想起了小院中那两座空白的牌位，想起了叶家还未曾洗去的污名。
理智渐渐回笼，他宛如甩开什么脏东西一般，一下便扔掉了孙如海的躯体。
孙如海一朝得救，已经顾不上后怕，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那随从被古齐月浑身的戾气所摄，此时才敢上前来搀扶起他。
古齐月转过身看向赵裕，声音已哑：“赵大人，我今日来得匆忙，未带随从，您可能借我些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