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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玉城,忙忙碌碌又是一个月,这一个月来,邱也每天下午都会去体育馆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增强体质,为即将到来的志愿者服务做准备。

她偶尔也会想起梁怀瑾,猜测着他此刻会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守护了哪一片土地的和平。不管他现在在哪里,她都希望他平平安安,永远不要受伤。

沈葭隔三岔五就会给她发消息,问她梁怀瑾有没有回消息,以此来推测萧峰的行踪。邱也很无奈,每次都是“没有”“没有”,确实没有,邱也给梁怀瑾发的最新一条信息,就是当初在北川,准备回玉城的时候发的那句,至今没有回音。

她知道沈葭性子急,偶尔被她烦得没法了,她也会劝说她,不要频繁地给萧峰发消息,专注自己的生活,也许哪天他就突然出现了。

她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也许哪天,梁怀瑾就突然出现了呢。抱着这个想法,她在体育馆等了一天又一天,还常常在玉城军区门口驻足,其实她也不贪心啊,她就是想在去沙伽之前,能再见他一面。可,连这一面都是奢侈。

二月一日,寒假的第一天,邱也收拾东西,准备去北川集合,然后就会随团队前往沙伽,正式开始人道主义援助工作。

直到出发的这天早上,邱明章和陈月才知道,邱也元旦的时候不是去出差,而是去参加志愿者培训了,这次更是要直接去沙伽了,参加什么所谓的人道主义援助工作。陈月气坏了,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像自己的宝贝女儿马上要上刀山下火海。

邱也本人倒是云淡风轻,甚至一边吹口哨一边收拾行李。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如实相告,她知道前往沙伽的事非同小可,哪怕让他们担忧,也好过出了事才来懊悔。

邱明章开车送邱也去机场,邱也和陈月坐在后座,陈月两手握住邱也的手臂,嘴巴像机关枪一样不断输出:“我说囡囡啊,你就非要去当这个志愿者不可吗你就好好在学校里教书,一样可以实现你的价值啊,没必要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邱也抱住陈月,撒娇安抚她:“妈,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我下学期还要回来教书的呀。”

“我看你还有命回来……”陈月没忍心说下去。

邱也亲昵地抱住她的肩膀,笑嘻嘻道:“妈妈,我以前不也世界上哪个犄角旮旯都去过吗现在不一样平平安安待在你面前,这就充分说明了,你女儿我,是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

陈月点了一下邱也的额头,嗔了一声:“你呀,你哪次让我省心了,就上回去沙伽,得亏你回来得及时,再待久一点,只怕以塞诺的炸弹就落你头上了,现在你又要往那跑,我能放心吗”

“妈妈,”邱也持续撒娇,“已经有好多志愿者去过了,他们都平安回来了,我当然也可以的,我身后可是我们的国家呢。”

陈月依旧不依不饶,这对她的冲击太大了,那可是战争,是尸横遍野,是血流成河,炮弹不长眼睛,指不定哪天就落在头上,想想就毛骨悚然,更别提亲身经历了,还以为是小孩过家家呢。

她又换了个角度劝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是要我跟你爸两个老人家独守空房,孤零零地过除夕啊”

可邱也一听这话,突然沉默了。是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和平的国度里,人人欢声笑语,没人听得见战争地带里的炮火连天,那被死亡,寒冷,饥饿威胁的孩子们,他们甚至连温饱都是奢侈,这让邱也怎么能不痛心呢所以,哪怕大逆不道一回,她也非要走这一遭不可。

一路缓行,一路唠叨,邱也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她觉得妈妈的机关枪嘴巴比真的机关枪还要可怕。

以往去支教的时候,陈月也是回回反对,但回回都拗不过她,她的内心太坚定,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追求的是什么,认定了一件事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而陈月其实也很清楚,她之所以拗不过女儿,是因为她内心里其实是认同邱也的,邱也跟年轻时的她太像,执拗,有股不服输的韧劲,有内心的追求,有理想信念,为了心之所向,哪怕飞蛾扑火,虽九死其犹未悔。所以,她一直很纠结,一半的灵魂支持邱也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要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后退;另一半,是作为母亲对子女的爱和担忧,邱也是她唯一的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会痛不欲生。

邱也看着担忧的母亲,突然鼻子一酸,她紧紧抱住陈月,安慰道:“妈妈,对不起,但我不会有事的,真的没事,志愿者不危险,我保证平安回来。”

她不知道她现在说出口的话算不算空头支票,可已经箭在弦上,她不想走回头路,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哪怕前面真的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一闯。

到了机场,临过安检前,邱也回身再次拥抱了爸爸妈妈,然后挥挥手,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征途。

……

到了北川,邱也和沈葭与其他十八个志愿者会合,在李云天的带领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先把准备好的物资一箱又一箱搬上印刷着“中国航空”的飞机,然后做好交接手续,开始登机,准备起飞。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满载着人道主义援助物资的飞机就飞离北川,往巴尼尔的沙伽境内飞去。

这架满载着温暖的飞机,一定会给战火纷飞中的人们带来一丝希望,想到这儿,邱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落地沙伽。

这次去沙伽进行人道主义援助,计划的时间周期是一个月,但按照以往的经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最理想的情况,是月底就能回来,但如果有突发状况,时间便只能往后推迟。这些事项,李云天在培训的时候就已经跟大家说清楚,没有人有意见,本来就是去做志愿者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怀着一份希望,想要带给世界一丝温暖,没有人会因为突发事件就选择退缩,怨天尤人,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趁早退出。

飞机上,邱也望着舷窗外翻飞的云彩,思绪渐渐飘远,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一种很奇怪的预感,梁怀瑾在世界上某一个角落等她,也许就在沙伽。

沈葭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距离飞机落地还有大约十个小时的时间,为了落地时能有充足的体力,邱也也歪头睡了过去。

飞机落地沙伽的时候,是当地时间下午七点。

邱也下了飞机,眺望机场外的民居,一片灰败之景映入眼帘,纵是给邱也再丰富的想象力,她也想象不出一座被战火摧毁的城市会是什么样子,可这场景,现在就真实摆在她眼前,眼前的沙伽,与半年前她眼里看到的比起来,颓败、萧索,夕阳的余光笼罩大地,可没有给这座城市带来一丝光亮,无限的绝望与悲哀让它湮没在死寂的灰暗中。

透过灰暗的光线,只见到处都是颓垣断壁,稍微完好的建筑也是摇摇欲坠,钢筋水泥吊在上头,随时都要落下来,曾经宽阔的道路是看不见了,早已被落下来的建筑石块堵了个严严实实,或大或小的石头堆在路边,尖锐的棱角露出来,张牙舞爪地伤害着这座城市可怜的人们。

路边,建筑的罅隙间,聚了很多当地百姓,他们好像很久没有休息,脸上尽是疲惫、愤怒和恐惧。好些人在墙角处挖掘,挖出自己已经遇难的亲人,又是一阵嚎哭不止;孩子们无助地坐在路边,瞪着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稚嫩的脸上是恐惧,不安,饥饿,寒冷,没有一样是美好的情绪。

邱也曾经在手机上无数次看到过眼前的场景,隔着屏幕,她一样愤怒,一样悲悯,一样哀痛,一样潸然泪下,可她从不曾切身感受到此刻这般沁入骨血的悲痛与绝望。如今真真实实站在这里,面对着眼前的一片哀鸿遍野,她才切身理解了什么叫真正的战火无情,枪炮的杀伤力,足以抽走整座城市的灵魂,摧毁所有的生命力,只剩下绝望,痛楚,形销骨立,满目凄零。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人性罪恶的根源,此刻仍高举着炮弹和枪支,威胁着已经饱受苦难的人们。人性之恶,竟至于此。

不知不觉,邱也已经泪流满面。身后传来李云天的声音,他呼喊指导着大家,先把物资运到附近的罗斯旅馆。

沈葭也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她抹干了眼泪,拍了拍邱也的肩膀,故作大气道:“干活了。”

一箱箱贴着红十字标志的物资搬下飞机,放到推车上,用印刷着“中国援助”四个大字的红布覆盖着,五星红旗挂在一侧,随行的记者拍了几张照片。邱也看到,覆盖的红布上除了硕大的四个中文“中国援助”,还用巴尼尔语翻译了出来,这下所有的沙伽百姓都能看清楚,全世界也都能看到,这就是中国援助的力量。此时此刻,能站在这里,出一份力,邱也感到无比的荣光。

因为目睹了沙伽被摧毁的惨状,所有的志愿者都沉默着,齐心协力搬运物资,仿佛只有不断地付出力气,才能稍微宽解内心的悲悯与不安。

搬运物资的时候,远处有不少沙伽百姓驻足张望,但没有一个人上前,祈求怜悯或抢夺物资。邱也心头一阵感动,即使家园被摧毁,生命被威胁,他们仍旧坚守着内心的质朴与善良,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转而攻击无辜的人们。这样纯粹善良的人,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苦难,邱也感到不解,更感到愤怒。她从始至终都明白,世界的悲欢从来不是相通的,恶人不会因为你善良就不伤害你,反而会变本加厉,踩踏着你的伤痕,嬉笑着再撒上一把盐;而善良的人也不会因为被伤害就对无辜者心怀怨恨,他们的苦难从来不是理所当然,但他们却沉默地吞下了这些苦楚,就算要寻仇,也是对准罪恶的源头。

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物资终于全部运到罗斯旅馆。

罗斯旅馆是沙伽机场附近目前唯一还算完好的建筑,经营者是一对姓罗斯的老夫妇,联合国基金会出资将它租了下来,供各方人道主义援助使用,而因为这层原因,以塞诺的炸弹也再没有落到罗斯旅馆的房顶上,这座建筑用它顽强的生命力,点亮了这座城市的一丝微光。

邱也了解到,在联合国基金会没租下罗斯旅馆之前,罗斯夫妇原本也是没想要离开旅馆的,他们在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家园里耕耘忙碌了大半辈子,汗水泪水都浸润在其中,他们在这座旅馆,携手走过几十个春夏秋冬,见证了整座城市的繁荣与覆灭,就算最后旅馆湮没在战火里,他们也会选择和自己的家园共存亡。

邱也没觉得罗斯夫妇迂腐,反而觉得很感动,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生命力,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脉搏,一栋小小的旅馆同样有她自己的心跳,她不是死的,她被一对年迈的夫妇赋予了非凡的意义,矗立在战火纷飞的地带,就像是这场战争的见证者,审视着一切罪恶与苦难,同时,也用她宽阔的臂膀,笼罩住受苦受难的人们,给他们带来一丝温暖。

志愿者团队就在罗斯旅馆落脚,包括李云天在内,一共二十一个人的志愿者里,一共才五个女性,都是年轻女孩,非常时期非常地带,房间和其他资源都很紧缺,五个女孩就挤在一间房里,房间里是上下铺的木板床,就跟邱也之前在伽西高中的时候住的宿舍差不多。

五个女孩都是在城市生活惯了的,这环境和家里相比,自然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没有人抱怨,既然选择来这里,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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