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出嫁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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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瑛并没有处置木槿，和大婚之前不动刑罚无关，对于为自己着想的人，她一贯是宽容大度。
“木槿，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我不是很在乎。你做事有自己的看法，这一点我很欣赏。既然选择了你，我就会信任你，惩罚就不必了，我对你的要求只有坦诚。”
起身拍了拍木槿的肩膀，赫连瑛当先走出屋子，如今就要离开这里，意外的有些难以割舍。站在庭院中央看着太阳日渐西沉，赫连瑛足尖轻点，飞身踏在了殿顶的琉璃瓦上。
因为是暂住，她平时只在主殿附近活动，如今站在上面放眼望去，忽觉流英宫也是个极美的地方。就是不知这么清静的好去处，会在以后迎来哪位娘娘！还望那人能发现前人心思，即使困守皇城无望，也会在心里给自己留下一片归处。
这三宫六院，个个都是熬干心血为了家族、为了活命，又谈何容易啊！
再次回到落霞宫，却是为了要离开这，一时间赫连瑛难免有些感伤。在看到静妃和宁安公主已经等在宫门口，赫连瑛眼眶微酸，不由低垂眼睫掩去了翻涌而出的泪花。
“进来吧，木槿已经派人过来传话了，你的东西我宫里人会带回来的。”
“麻烦静姨了。”
身后，木槿将怀里一整筐的桂花递向花朝，“流英宫里桂花开得正好，公主就打了一些下来，想着宁安公主喜欢，就一并带来了。”
宁安听见了，一把抱住赫连瑛的胳膊撒起娇，小姑娘生得精致可爱，此时却皱巴着脸在她身边嘀嘀咕咕，“瑛姐姐这样好，我真的舍不得她嫁出去啊，日后也不能天天见面，欢儿不开心。”
“那大婚之后，我隔个三五天就来看你一次好不好，晚上也陪你一起睡。”
见宁安恢复了笑脸，赫连瑛勾指轻弹她额头，故意拉长了语气继续道，“不过啊，就怕到时候小景欢你嫌我烦，我可只能灰头土脸地回清王府了。”
“不会的，欢儿不会嫌弃瑛姐姐，欢儿最喜欢瑛姐姐了。”
一旁看着的静妃难得露出了笑脸，叫宁安瞧见后，当即扑了个满怀，“母妃笑了，瑛姐姐，我母妃是不是特别好看！”
“静姨不笑都惹人心动，我若是生做男儿，定要为了静姨做一回周幽王。”
“胡闹，那可是昏君，学他作甚！”
伸手分别牵起她们，静妃垂眸看向两张如花般娇艳明媚的脸庞，只觉心间暖意汹涌。然后她缓缓弯起嘴角，循着记忆里的样子展开笑颜，“娘有你们两个孩子在，就已经很满足了，以后也会常笑给你们看的。”
是夜，静妃将赫连瑛单独留在寝殿，说是新娘子出嫁前，家中长辈要在大婚前夜叮嘱几句，小孩子不能在旁边偷听。宁安无法，母妃绷着脸的样子又太过严肃，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挪回清欢殿歇息了。
作为明日婚宴的主角，赫连瑛心中难免忐忑，相关礼仪虽已学了周全，到底还未见过真章。众目睽睽之下，一旦出了差错，丢的可是高雍的脸面。
这边她正惶惶不知所措，静妃却让榕溪领了位不熟悉的圆脸嬷嬷进来。看起来，那老嬷嬷与静妃是旧识，先行向静妃行了一礼后，才走到赫连瑛跟前和善一笑，“奴婢见过清王妃。”
赫连瑛很是懵懂，完全不明白说好了的长辈叮嘱，怎么变成了一位老嬷嬷。虽然嬷嬷长了一张笑脸，可眼下这情景说是闲话家常，她如何都相信不来。
“奴婢是来给王妃讲解房中之事，王妃不用太紧张。”
“阿瑛不必害怕，静姨出嫁前也是这样的，我们都是为你好。”
话落，榕溪从柜子里拿出一对玉制人偶放在桌上，赫连瑛视线刚跟着落在上面，就立刻转开了眼神。然而这还没完，老嬷嬷又从袖中拿出一卷画册放在玉人旁边摊开，赫连瑛不用去看，就知道那上面画得是什么。
“这，这是做什么”
不自在地往后缩起身子，赫连瑛眼光四处飘散着，就是不肯低头看向眼前一应物什。此时，不用触摸她都知道，自己双颊红得像着了火，嗓子眼跟堵了棉絮似的，嗯嗯呜呜了半天，就是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平时看着活泼跳脱的，到底还是小小年纪脸皮薄！”
嬷嬷在一旁听后止不住地笑，宽厚温暖的手掌落在赫连瑛头顶，安抚地摸了摸，“娘娘莫要这样讲，您出嫁那晚，和公主也是不相上下了。”
凭空被抢白揭了短，静妃难得在人前羞红脸，踟躇许久，才僵持着表情开口劝道，“听见没，苏嬷嬷都告诉你了，可不许再害羞了啊，赶紧好好听课。”
长辈既然发了话，哪有不从之理，想来又不是自己一人得这遭遇，索性也就看开了些。苏嬷嬷和蔼可亲，说到细致处，还引着她的手在画册上轻轻指点。赫连瑛心中虽是羞赧，却也一字一句认真听进了心里去。
“小公主不要怕，奴婢所言皆是女子要经历的，您无需羞涩紧张。繁育子嗣，是女娲娘娘赋予我们的责任，这本就不需要避讳什么。坦然面对，也是在告诉清王殿下，您是信任他的。”
“我知道了，谢谢嬷嬷开导。”
“快和娘娘去休息吧，明天可是要忙上一整天呢，须得养足精神。”
直到躺在床上，赫连瑛依旧有种不真实感，她经历的光阴不长，不过区区十七载。关于后半段人生，她有想过如何在大漠淋漓肆意，却从未考虑过自己会离开那里。
然而，盛京离罗滇实在太远了，遥远到不亚于重新活过一次，以大齐清王妃的身份。
有时候，赫连瑛甚至觉得过往岁月只是自己一场绮丽美好的梦。在梦里，她是西漠上最自由自在的鹰，云彩和风全被她踩在脚下，等到趟过了仓林河水，就能看见羊群像雪一样白，牧草比世上最好的翡翠还要绿。
她会在夜晚篝火燃起时，看着姑娘们围在一起跳舞，然后不声不响落在一块巨石上闭目安眠，开始做一个关于赫连瑛的梦，就像现在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