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苦亦有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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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到了十月中旬，齐朝大多处于北地，冬天也就来得要早些。
宋姑姑心细，早在给织衣司送去团花锦时，就一并要了王妃的穿衣尺寸。等到现在，各色款式已准备齐全，过冬根本不成问题。
赫连瑛底子好，从小在马背上摔打着长大，平日里头疼脑热不过小事。自从入了王府，每天也有早起跟寒星过招，血气旺盛，自然不怕冷。
不过，像她这样好伺候的主子毕竟太少，所以开始降霜的那天，院里几个丫鬟还是忙得团团转，生怕把主子冻出个好歹来。
为此，赫连瑛配合着换上了厚实衣服，平时出门更要披着斗篷，哪怕她就是去园子里散个步，也得围得密不透风。
人家是好心之举，她没法反驳，无数次张嘴想要说自己不怕冷，可看见三个丫头的殷切神情，也只能笑着说没事了。
如此过了几天足不出户的日子，在赫连瑛快要被闷死的时候，于日前收到了侯夫人的拜贴，说是要请她过府一叙。
舅母邀请，赫连瑛自然不会拒绝，上次突然改道去了平昌侯府，寒星还在她回来之后伤心了许久。
这次，赫连瑛特意点名让她随行，小丫鬟乐得眉飞色舞，恨不得扑到她身上狠狠亲一口。但碍于礼数尊卑，在行了一礼后，就转身欢快跑开了。
出府之前，赫连瑛特意去了马厩将赤霞牵出来。虽然她因为身份缘故，不得抛头露面失了皇家威严，可她又不是齐人，这种让人不舒服的规矩，她也没心思遵守。
寒星听说此行有马骑，更是美得乐开了花。她性子野，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人，能做到老实待在王府里当丫鬟，全是为了老侯爷那句“军人服从命令乃天职”。
让她替王爷办事，她都有做到滴水不漏，可若说伺候人，实在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之前听说王爷要娶江家小姐，她还暗地里发愁了很久。毕竟，像她这种只会打打杀杀，其余一概不知的蠢丫鬟，那些豪门贵女里没几个能看上自己的。
唯一例外的温华郡主，还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才愿意跟她往来。
若非侥幸遇见王妃这样的主子，寒星可能每天都要徘徊在崩溃的边缘，然后被各种规矩折腾死，光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和那些人相比，赫连瑛就是她心中最完美的王妃人选，而且因为护送王妃去安州，寒星还意外得了一匹好马。
赫连瑛在这方面出手大方，见寒星喜欢，当即眉头不皱一下地买了下来，如今好好地养在马厩里，跟赤霞作伴。
清王府里都是知道寒星身世的，有她作伴，众人也没太担心。倒是明月，在她们出门前特意叮嘱了一番，生怕寒星在人前一时兴起失了分寸。
左右不过是去一趟平昌侯府，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赫连瑛宽慰她几句后，就直接领人纵马飞驰而去。
到了平昌侯府，赫连瑛知晓寒星心中迫切，也没打算让她随行，就打发着去了老侯爷院子里叙旧，自己一个人去见侯夫人。
距离上次拜访，过了快有一个月，赫连瑛整日在书房里读书写字快要变成书呆子。如今刚一见到侯夫人，就激动地拉起她的手，恨不得一股脑把苦水倒个干净。
宋芷兰很喜欢外甥女亲近自己，她没有女儿，大儿子驻守昌州重镇，小儿子一天天鬼机灵地不肯和她说实话。能有个小姑娘坐在手边撒娇，让她有种很大的满足感。
丫头又是从小没妈的，能长出这样乖巧伶俐的模样，已经很难得了，宋芷兰光看着就觉得心疼。自家两个儿子和这丫头一比，简直是蜜糖里长大的孩子。
“玉儿不喜欢也要忍着，你现在是清王妃，不比别人。”
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宋芷兰将提前准备好的蜜饯糕点都推到赫连瑛面前，眸间温情四溢，“心情不好可以随时跟舅母说，舅母做好吃的安抚你。”
“我倒也不是受不住，再难的苦我都在大漠里吃过了，就是家里没个说话人，难免寂寞。明月几人虽好，可惜都是奴婢，指望她们跟我做朋友，未免荒谬。”
“这就是大齐的规矩，等级地位摆在那里，容不得你放肆，她们也不敢逾越。等再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会有相熟的女伴，自然不会心生寂寞。”
“舅母也是这样熬过来的么”
抬头和侯夫人双目相对，赫连瑛不自觉地叹息了一声，手指在桌角抠划着，“舅舅多年在外，留您一人在侯府，想来也是不容易的。”
宋芷兰闻言摇了摇头，那双剔透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怨愤，时光在她的眼睛里辗转过很多风景，却唯独没有剥夺她的温柔。
“其实我还真没觉得苦呢！当初清正娶我的时候，就说了不会陪我太久，我也是在明确了这一点后，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因为是他，所以看似苦的东西，对于我来说都是蜜糖。只要能和他过完一生，过程曲折些又算什么我们心中只有彼此，便和距离远近没有关系。”
话落，侯夫人掩唇轻咳了一声，微烫的脸颊提醒着她刚刚的情难自禁。在小辈面前说这种情啊爱啊的，饶是侯夫人开朗明慧，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赫连瑛倒没什么感觉，罗滇人一向直白坦荡，喜欢、厌恶从不假以辞色。侯夫人愿意和自己说真心话，说明是把她当成亲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从眼神里就能感觉到，舅母是个幸福的人，我很为您开心。甚至因为刚才那番话，我对舅舅也有些好奇，真想快点见到他。”
“若非圣上诏令，只能等过年才可见他一面。至于他的脾性，他可是家里最宠你娘的人，你娘说什么都是对的，宠得毫无原则。”
侯夫人说到最后，还故作无奈地叹息了一下，直接把赫连瑛逗笑了。也许因为有这样一位大哥在，她娘才敢毫无顾忌地放飞自我，真是幸福得惹人艳羡。
而正因如此，对于娘亲撒手人寰的冷漠决定，赫连瑛更是愤愤难当。凭什么拥有那么珍贵的感情，还要将之弃如敝履，娘亲当初究竟在想什么。
“玉儿且记着，你外公，你舅舅，我们一家都很爱你。你得到的，从来不会比别人少，即便从前少过，以后我们也全会补偿给你。你也是受人宠爱的孩子，和你娘一样。”
注意到赫连瑛困惑不解的眼神，侯夫人将一块酥糖递到她嘴边，柔声劝慰道：“生活里不是只有苦，要学会给自己找一口甜，才能看见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