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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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决定权交给你。”
车子停在海边的木栈上，陆青山抱胸靠着车头，视线定格在张如泽的背后——他坐在木栈的最尽头，身边已经散落了十几个啤酒易拉罐，金丝眼镜也被他摘下放在一边，头发全散着迎风飞舞，像是一面黑色的经幡。
他开口说话，醉意很浓，但却还保有理智。
“我是认真的，电视剧小说我都看了不少，我的想法和那上面说的一样……”
“电视剧小说都是骗人的，只有三岁小孩才会信那些。”
陆青山冷笑着反驳，他的眼眶有些红，可能是湿咸的海风太刺眼，也可能是天津夏夜的星星太闪耀，总不至于是难过或者悲伤。
张如泽又猛灌了一口啤酒，而后把空的易拉罐重重的放在身边，空旷和沉重相互碰撞，发出了一声极度致郁的闷响。
这闷响像是长天戈壁下的背景音，使张如泽的声音都变得苍凉，成为一只盘旋于海岸之上的苍鹰。
“老陆说，想见想保护，想尽力满足就是喜欢，没错……”
陆青山抬眼，将视线从张如泽背后抽离，看向无边的大海。
“错的彻底。
小嫣是什么人，她被小叔养大，从小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为他去死，坚定又勇敢，已经走完了他们之间的九十九步，小叔需要做的只是回头。
而我跟你之间，还隔着你自己都看不清的天堑。
当然，你救过我，如果你执意，我也没办法。”
张如泽的话随着他的发丝一起飘散在海风中。
“我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
所以才要认真的问你，你想怎么做。”
张如泽沉默良久，海风在他们之间混乱呼啸，明明只隔了几步的距离，中间却像是有了一层偌大的迷雾，让人看不清对方也看不清自己。
他仍旧没有转头，但却慢慢收起了散落的易拉罐，慢放的动作像是灌了铅，从抬起到放下需要用一生的时间。
“我知道了，我就走的。
你回去吧，我想再待会。”
“我载你回去。”
陆青山手插进兜里下意识想去拿手机，却摸了个空，他忽然想起来手机丢在后座，转身去拿了出来，打开一看，苏代嫣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
都是问他张如泽怎么了的，他回了个“没事，不用操心。”就上车坐到了驾驶座。
张如泽也站起来了，他没说什么话，陆青山以为他会上车跟他一起走，但没想到他只是拎着啤酒箱子往前走，越过他了没看他一眼。
无人回应他，陆青山咬了咬牙握紧方向盘，他踩下油门快速倒退，径直超过张如泽，然后一个漂移堵在木栈尽头，放下车窗冷冷的看着他。
张如泽的步伐没有任何因此打乱，他缓缓走到木栈的最后面，在垃圾桶里扔掉了易拉罐，然后拉开后座的车门，熟练而沉默的坐了上去。
他只是想先丢个垃圾。
陆青山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张如泽一眼，他仰头靠在靠背上看着窗外，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眉眼间的不甘和悲凉很明显。
夜不深，来往的车流密集，陆青山只看了他一眼就将视线投入车流，跟住那些红色亮眼的车灯，似乎能看见前路渺茫。
他原以为这一路张如泽都不会说话了，没想到走了一段路，他又突然开口了。
“帮我给老陆发个信息说一声，刚才在跟他打电话。”
陆青山一到，看见的是张如泽坐在木栈边看海的场景，他当时心里着急，也不管他在干什么，猛地冲上去就把他拉回来了。
他的手机在那时候变成了一道弧线甩进了前方，溅起了一片小小坑洼，然后被无声淹没，沉入了海里。
陆青山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回想起来，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发过了，手机我会赔你。”
“不必。”
张如泽转头看向了后视镜，跟陆青山的视线再一次相遇。
“本来就是你买的，丢了就丢了，我用老人机挺好的，能省去百分之八十的麻烦。”
手机是陆青山买的，因为他在陆景然消除了苏代嫣的记忆醒来之后，给他打的那通过电话里，说过“如果把他的老年机换成智能手机，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问题”。
张如泽并没有亲耳听到过，大概是后来问过陆景然。
他竟然记得……
“那就算了。”
陆青山淡淡撇开了视线，眼睛继续盯着前方。
“你喝多了，明天早上的会我自己去，以后的会……
你自己决定。”
“明白。”
张如泽狠狠揉了揉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并不冷静的说：“回去了我就收拾行李，未来几个月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等老陆的婚礼结束，我会彻彻底底的消失，你放心。”
这并不是陆青山想表达的意思。
他紧紧攥着方向盘，咬紧的后槽牙很坚定，一脸的平淡很坚定，无所谓的眼神很坚定，唯一不坚定的只有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他忽然就理解了陆景然——很多东西不是想要就可以得到，很多人也不是喜欢就可以，想要和需要是两回事，这世上残缺总比圆满多。
追求圆满的代价太大，其实接受残缺变相的是在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放过彼此，相忘于江湖。
心中是排山倒海，虽不至于天地倾倒，但也是洪流莫御，地憾山摇。陆青山良久才开口说话，平淡如天上皎月，从不泛波光。
“你想住哪，我给你安排。”
“不用，师傅留了房产，我有地方去。
公司明天我也会去，虽然一直没帮上你什么忙，但是我会把工作好好交接，不会给你添麻烦。”
好心有时候是种凌迟，越是该暴躁发泄的时候平静的为对方着想，越能让“受益者”不安。
陆青山心中“理”与“感”相互撕扯，最后变成了两个字，一句话。
“不会。”
张如泽笑了笑，不知是赞同还是反驳。
“最后，看在我为你挨了一刀的分上，答应我一件事。”
这是个不容拒绝的理由，陆青山只好点头。
“什么”
“不要拉黑我，，我尽量不再跟你碰面，但偶然再见的话……”
张如泽的声音像半夜四点钟闪着光的路灯，浩浩荡荡连成一排串起了整条空旷的街，漂亮也浪漫，但是终究无用，不会有人看到它们，人们只关心再过几小时升起的太阳。
路灯只是陪衬，它并不是唯一。
“还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