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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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代嫣好哄也不好哄，但不管好哄还是不好哄，哄好之后她还是很乖的。
之后几天她还在苏程远家里住着，倒不是为了躲陆景然，就是想跟苏程远多待待。
苏程远除了在外叫“宋继堂”之外，成长轨迹基本没有大的变化，他后来用宋继堂的身份考上了大学，毕业之后就开了一家林茂公司，跟同学一块做承包工程。
刨去源格和刘宏国的事情，他就是个略忙的小老板，平时的乐趣就是打打网络游戏。
这些年他对“复仇”和正常的生活总分的很清，没走什么歪路，在外面是个为人上进，待人有礼的好小伙子。
现在万事都结束，姐弟相认，苏程远很乐意跟苏代嫣絮叨他的大学和工作，苏代嫣也很有兴趣听，所以回家的日子就一再推迟，陆景然只好每天三点一线。
家，苏程远他家，跃胜。
苏代嫣晚上睡觉离不了他，所以他也只好也住在苏程远家里，但是家里的花花草草也不能不管，所以他还要偶尔回去浇浇水。
至于跃胜，现在张如泽已经彻底办好了离职，也搬出了陆青山家里。
他师傅留给他的房产离公司有些远，不过谁都没想到，那个地方竟然是——
“你之前一直不知道”
迈进青石路板，脚下早被踩得坑坑洼洼光滑反光，陆景然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参天大树，几人合抱才能圈住的宽度很吓人，树梢上挂了很多木牌，都是游人挂上去祈福的，这里赫然已经变成了一处旅游景点。
张如泽跟他并排走进院子，也四处看了看。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地址，是那天小陆总订场地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里是这样。”
北京最大的，再比它大的就是故宫的那个四合院，竟然是张如泽的。
不得不说辕门确实是大派，隐居深山那么多年，资产竟然没有被一代又一代败光，传到张如泽手里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全国各地的房产加在一起竟然有十几处，而且个个都是豪华至极的地界。
游人在其中来来回回，陆景然站在大龙槐的树下驻足，碰了下其中一个木牌，看着那上面的字。
“转移手续都办好了，这里你打算怎么处理。”
“就这样吧，挺好的，我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留着也算是个收入来源，我也不怕饿死了。”
说着，张如泽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售卖窗口：“来一个，我请”
陆景然不是坚定地无神论者，相反，神鬼莫测的事情，他很相信。
“好。”
张如泽很快买了两个木牌回来，他手里还拿了一支毛笔，率先递给了陆景然。
“你先，想写什么”
“还能写什么。”
陆景然接过笔，很温柔的笑笑，大笔一挥，在木牌上写了四个大字——安康。
张如泽看着他不假思索的挥毫，眼里有些羡慕的余光。
“把我想写的写了。”
陆景然干净利落的收笔，康字的最后一捺凌厉翘起，像是他此时的心情。
“不，你应该去写别的。”
他把毛笔交还给张如泽，转身将木牌挂在树梢上。
他陡然开口，语调跟繁茂的绿树很不搭调：“很小的时候，我总想抓住一切，想要尊重，想不被人轻视厌恶，但是那时候我无论怎么做，石头烂菜叶还是会往我身上丢。
因为我的出身，所以否定我的所有，这件事根本解释不了。
没人会听一个被姥爷赶出家门还克死母亲的乞儿的话。
但是我要的最后还是得到了，你知道我干了什么”
张如泽拿着木牌没有下笔，有些愣神的看着陆景然将他给苏代嫣祈福的木牌端端正正挂在树上。
“什么”
“我走了。”挂好木牌，陆景然将它仔细的看了一遍，随即手指离开它粗糙的木料，转头看向张如泽。
“然后去入伍，杀人，当官，当皇阶下都有我的一席之地，当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他们也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是什么人之后，没有人可以否认我的实力，也就没有人可以否认我。
老张，你下山十二年，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想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吗”
“我想体验人间……”
张如泽眼神忽然变得恍惚，他低头看看木牌，毛笔在边缘无意识的临摹。
“是体验，不是拥有。”陆景然一举点睛，轻轻叹了口气：“你从未入世，你自己都清楚。”
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事，张如泽看起来很茫然，他看着木牌思考了良久，拼命摇头：“可是我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了，我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愿意为了现世的一切留下，这不够吗”
“留下是你的选择，离开才是你的宿命。”没人比陆景然更懂人心，他的话像是一把薄如细丝的尖刀，从血管蜿蜒而上，剥开心脏的皮层，缓慢深重的刺进了张如泽的最不敢面对。
“潜意识里，你一直觉得自己总要离开，总要回到你的无尘山，所以才说要体验人间，留在人间。
可你却不敢承认，觉得你已经是这里的一部分。
小张，你尚且不懂自己，让别人怎么来懂你。”
夏风吹拂，游人来来往往，张如泽看着手里的木牌没有再说话，沉思的样子有些艰难，碧绿的树叶在他身旁逗留，然后打转飘下，跟他显而易见的愁绪一样，惊慌失措。
良久之后，他才抬头看向陆景然，似乎有些释然和了解。
“那我应该写什么……”
陆景然深奥的笑了笑：“你既是道士，就该知道知人者善，自知者明，我提点之后你便明白，不需要我教你。
写吧，我去里面转转，看婚礼到时候怎么布置比较合适。”
陆景然拍了拍张如泽的肩膀，说完就转身离开，而张如泽看着他挂在树上的“安康”，思考了许久，才重新去售卖窗口沾了墨，一笔一划的落笔写下了八个字。
“尽力自知。
以望青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