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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城,以前是大晋之都,通城乃四通八达之意,被善焉国占领之后,成为善焉国经营神头山东侧的核心城镇。

这里居民的生活状况和奴隶贩卖现象比拉卡城要好很多,善焉国发动国内东迁时,他们国内真正的贵族也只肯迁徙到这里,至于拉卡那一类的小城边城,交给手下的家臣家将去经营就好了。

林风驾车走了五天才终于赶到了通城,一路上倒是没有黑衣人来袭扰,令林风略感失望。

孙贤的那个朋友王吉,在通城倒也算是一个名人,随便找一个路人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王吉是大秦的才子,师从大秦鸿儒李宗,从小能七步成诗,有神童之称,十岁不到就被李宗收为弟子,此后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二十五岁开始遵师命游历天下,见民生,传教化,有传言称王吉游历结束之后,会在大秦为官,至少也是个郡守。

王吉每到一个地方总会高调登场,他会和当地学识丰富的人开学辩会,引经据典,辩论学识,据称他是琴棋书画,诗词花茶,术数韬略,医卜星象,贸迁种植,无所不通。

而他离开一个地方时,又十分的淡然隐秘,身边只跟随一名伴读书童,总是悄然而别,直到他在下一个地方出现。

王吉身上有许多光环,他倏忽的行踪又给他增添了无数神秘色彩,不管走到哪里,他总是当地贵人的座上嘉宾,也是无数少女心中渴求的佳偶良配。

林风和孙贤找上王吉在通城的落脚点,这是一栋富豪别院,坐落在闹市一旁,但拐过小巷,立刻变得清幽起来,有着闹中取静的独有意蕴。

敲开小门,是一个家仆模样的汉子:“找谁”

“王吉公子下榻此处”

“不见。”那家仆立刻就要关门。

孙贤拦了一下,急忙道:“烦请通传一声,就说大秦桂西城有客来,若王吉兄弟无动于衷,我立马就走,绝不劳烦。”

“你走大秦过来的”那家仆神色狐疑,这可远了,说不定要走好几个月。

“还请通报。”孙贤淡笑,林风不失时机递上碎银一块,那家仆这才犹豫道:“那好吧,若王吉公子不见你,你们可别堵在这门口。”

片刻之后,只听里面脚步匆匆:“可是孙贤兄”

“王吉兄,别来无恙。”

林风看到一俊逸公子,神采飞扬,穿着屋内衣衫,鞋履反穿,手上还拿着一双筷子就出来了。

“孙贤兄,桂西城一别,不想今日再见,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已经获准离开大秦,心里就想着你或许会从这里过,没想到心想事成,真的在这里遇见你了。”

看到孙贤的一瞬间,那位叫王吉的公子明显一愣:“你……”显然戴着人皮面具的孙贤和他记忆中的相貌不一样。

“惭愧,我是来投奔王吉兄来了。桂西城三日激辩,尤绕梁不绝,时时想起王吉兄金玉良言,受益良多啊。”孙贤使了个眼色,说出了他们两人才知道的事情。

王吉这才确定此人就是孙贤化妆,也不说破,立刻热情招呼道:“来来来,里面请,我正在和郡守公子晚宴,这家仆是原先主人留用的,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

“唉,你不知道,我刚来此地时,这门庭若市,若不是他们拦着,门槛都被挤烂。来,我为你介绍,这位是郡守公子常建,这位是善焉国首富公孙夏的公子公孙龙腾,这位是……”

那王吉拉着孙贤介绍朋友去了,林风跟在后面四处打量,屋内暖炉升温,地毯绸幔,华木家饰,十分奢华,婢女家仆穿梭换盘,精美菜肴吃不到一半又会撤下,想起一路走来看到的难民奴隶,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反差。

正感叹间,忽然发现孙贤的余光在看自己,林风看了过去,见孙贤冲自己点头,似乎略有得意之色,意思似乎在说,看吧,我好歹还是有身份的人,我结识的朋友都是这种人。

林风不置可否,微笑点头回应。

王吉这时已在介绍孙贤:“我与孙兄在桂西城相遇,真是相见恨晚,当时我们抵足长谈,三天三夜啊……”

一名家仆靠过来,轻轻拍了拍林风肩头,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意思是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仆人,不能待在这里,到旁边的小屋子里去。

林风还没走,那边王吉正说着:“孙兄远道而来,还没有用膳吧来来来,请入席。”

孙贤回头看过林风,招呼道:“阿风,过来。”

王吉好奇道:“孙兄,这位是”

孙贤迟疑了一下,想着究竟是用他们事先约好的兄弟相称呢,还是说这是救了自己一命的商队里的仆役。

孙贤已经不把林风当仆役看了,这些天接触下来,觉得阿风虽然在学术道理上懂得不多,但并不是见识浅薄的劳力之人,只不过当着王吉等人说阿风是自己的表弟,似乎也不合适,王吉毕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就这么一迟疑,林风已经抢先开口了:“我就是一个商队干活的,路上与孙哥偶然遇到了,顺路将孙哥送过来。孙哥,现在你朋友也找到了,我也该离开了。”

“阿风,你,你要走”孙贤没想到林风这么干脆,到了目的地就要离开,虽然他也看出,林风不是很习惯这里的环境和氛围,但是不知为何,路上明明心中对林风有所怀疑,可是此刻林风要离开时,他竟然有些怅然。

不仅是林风救了自己两次这么简单,似乎和林风在一起,会有一种安全的感觉,短短十来天,自己对这个小伙计产生了信赖。

“是啊,现在你和好朋友见到了,我也可以和王头儿交差了,留下来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我要去找我们商队去了。”

“你等一下。”孙贤叫住林风,转身和王吉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王吉似乎有些为难,不过还是点头,孙贤从他那里拿了什么东西又过来找林风。

“阿风,这些你拿着。”

林风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叠银票,看面额加起来可能有六七百两:“孙哥,你这就是看不起我阿风了,不把我当朋友不是”

“不是不是,阿风,你听我说,这一路你照顾了我不少,而且都是你在张罗,你们商队花在我身上的钱,难道不需要还吗你一个月能开多少工钱,多出来的,这确实是我一点心意,不是不把你当朋友,两次救命之恩,钱是无法回报的,但是你相信孙哥,这些钱你拿着,孙哥会记着你的恩情,你看,你那皮袄我还穿在里面呢,就当是买你皮袄的钱啦。”

林风微微一撇,这点钱只能买皮袄上几根毛,不过他还是收下了银票,悄悄将一个小瓶子塞给孙贤,低声道:“既然这样,孙哥你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上山捕猎时追捕猎物用的东西,一旦你打开它,我隔很远都能知道,路上你也说过,你和王吉有几年没见了,我看他就是一个书生,如果那些追你的坏人追来了,可能他也帮不了什么忙,如果你遇到危险,就打开它,只要我还没走远,我一定会赶来救你。你不收,我也不收。”

孙贤知道林风脾气倔,心想真遇到危险了,你哪儿能那么快赶到,不过不愿拂了林风面子,还是将那小瓶收下,“你多保重,这一路上多亏你了,其实我真的很想把你留在身边,但是你要去找你们商队,我也没有理由强留你,要不要我叫王吉帮你在通城找客栈”

林风转身就走,挥手道:“这种小事,我自己能搞定啦。”

看着林风的背影,孙贤怅然若失,不过很快就被王吉的述旧和新朋友的觥筹交错冲淡了。

宾至如归,一见如故,孙贤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高朋满座,指点江山,遍数天下风流人物的时候,酒至酣处,面熟耳热,兴致不减。

深夜众人才散去,相约改日再聚,孙贤直接留宿在王吉的住处,自有仆役收拾整齐。

王吉将孙贤带进书房,斟茶以待:“来,孙兄,你看看,这是我最近刚完成的论灾荒,这一路行来,我看到饥殍遍野,那些难民真是惨啊,一旦有个天灾地旱,就不知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孙贤叹息道:“唉,愚兄一路走来,何尝不是同样感受,这茶……”

“哦,这是顶级螺黛,郡守公子托人从大唐江北郡不远万里带回来的,这茶叶的价值可是和黄金等重呢。”

“果然好茶。”

“孙兄,你且听我念一段,边荒战火如怒,万千难民无数,可怜深宫歌舞,觚觥美酒……”

孙兄细细的啜着茶,唇齿留香,听着王吉的论灾荒,文章骈俪,深入浅出,言辞感人,将难民的流离失所和深宫贵族们的奢靡成风写得历历在目,活灵活现。

不过片刻之后,孙贤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明明喝酒时还不醉,现在喝了醒酒的茶,反而有点头重脚轻起来,看王吉还在那边摇头晃脑的念诵,孙贤发现眼睛也花了起来。

“王兄,你这茶……”

“民不聊生,兴亡皆苦。啊孙兄,这茶在嘴里衔一会儿再咽下,可令舌下津如泉涌。”

孙贤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津如泉涌,猛的站起,身体摇晃着,看王吉已是两个人影:“不对!王吉兄,你这茶不对!”

“怎么啦这茶可是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采摘培制之后,不到半个月就运抵善焉,就是为了保证它的口感不会在运送途中变涩……”王吉却浑然不觉,反倒给孙贤将起了茶经。

孙贤这才明白,这家伙在和自己装疯卖傻,顿时脸色油青,指着王吉:“你!你在茶里放了什么!你一口都没喝过!你给我下药了!王吉!你个王八蛋!口读圣贤书,张口礼义廉耻,闭口仁义道德,我真是瞎了眼!认你做朋友!”

王吉这才收起调戏的心情,沉痛道:“孙兄,我敬你博学多识,也是文武两全的贤者,可小弟也有我的苦衷,我要将我师门学说发扬光大,让老师的仁经,德经流芳千古,我不能死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如果你不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你来了,在你死和小弟死之间,小弟就只能选一个。孙兄你放心,你们大燕的皇室之争,你父皇还有好几个子嗣,他们会替你好好经营大燕,而我老师的学说,只有我才真正的悟透,悟懂了,我不能死。”

“哈哈哈哈哈……”孙贤癫狂大笑:“学说就你这德行,也配谈学说王吉啊王吉,你这样的嘴脸,只能蒙蔽无知小儿,我就算死了,也诅咒你,诅咒你绝子绝孙,诅咒你不得好死!”

“孙兄,何必浪费力气大骂呢,我在书房最喜欢安静,那些仆役都在百步之外,没人会听到你的声音的,放心,这百花醉并不是什么毒药,我只是答应了别人,要将你留在这里,你的生死,我不参与。”

“枉我同你称兄道弟,以为你的谦谦君子,你这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孙贤又跌坐回去,只觉浑身绵软无力,伸手在桌面胡乱抓挠,打翻了茶杯,他那六品的实力荡然无存。

“孙兄,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对你下手,你们朝堂之争,太过残酷,我看,你们大燕国库,一多半都用来请杀手了吧那可是宗师啊!我有什么办法谁能挡住宗师的暗杀你为什么要回燕国好好待在秦国不好吗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如果不是因为你,何至于将我逼到这一步你以为我乐意对你下手吗”

“无耻!卑鄙!卖友求生!你讲的哪门子仁义我孙贤,是天命所归,我会回到大燕继承王位,总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别幻想了,孙兄,我已经放出信鸽,那名宗师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认命吧孙兄,皇位不是你能得到的。”

夜已深,长街无人,黑衣蒙面的宗师游走于阴暗之中,他像一阵风,保持着杀手传统,无声无息,来去无影无踪。

穿过这条小巷,就是王吉下榻的豪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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