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千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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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五日是皇太后的千秋，皇上打算为皇太后举办隆重的寿宴，一来是为了祝贺皇太后的三十三岁大寿，二来是为了庆祝前方战事捷报频传，三来也是为入宫的大公主接风洗尘。
清军在温州、黄岩、杭州、饶州、衢州、金华等多处大败耿精忠的军队，歼其部众约十万人，战局始有转机。
至于这位大公主的来历可要从康熙十二年说起了。康熙十二年二月，庶妃董氏的皇二女早夭而亡，这一年的春天显得格外的凄凉和灰暗，对于年轻的皇帝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的心情比这晚来的春天更加沉闷。他又一次担心起自己极其浅薄的儿女缘，自己七个孩子五子二女除了康熙十一年二月出生的保清之外前四子二女竟然全部幼年夭折。
康熙皇帝原本就担心自己的女儿少，不够去抚蒙，最后一个女儿（皇二女）的夭折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年轻的皇帝便萌生出了要收养女儿的念头。先帝为了抚蒙也收养了不少女儿，他为何不效仿呢在同自己的皇祖母太皇太后商量过后，测算皇室宗亲各个女儿的八字之后，皇帝和太皇太后选中了大公主。
这位大公主在康熙十年辛亥十一月二十八日丑时生，是康熙弟恭亲王常宁的长女，其母为常宁庶福晋晋氏。
接到圣旨还不到二十岁的恭亲王内心百感交集，而庶福晋晋氏则悲痛地昏了过去。常宁连夜进宫面见老祖宗，太皇太后见恭亲王哭得涕泗横流，念及这是他的第一女，又想到后宫之中的情形还是准了恭亲王的请求，让大公主晚一年入宫。
清朝的规矩，后宫嫔妃不得抚养己子，嫔以下没有抚养他子的资格。后宫之中，只有皇后一人，其他都是无品级的庶妃并无抚养孩子的资格，而皇后嫡子承祜在康熙十一年早夭而亡，皇后大病一场，根本无暇照顾孩子，所以就连庶妃那拉氏所出的保清也寄养在宫外，由大臣噶礼抚养。
收养恭亲王之女似乎为皇宫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福气。两个月后，庶妃马佳氏诞下一皇女，身体健康；在此之后更是遍地开花、几位皇子皇女也先后降临人世。信佛的太皇太后认为是这位被皇帝收为养女的小公主有福气，特赏赐她让她成为了第一个以养女的身份被列入皇家的齿序公主——人称大公主。
前方战事告捷，他的子嗣又呈现出一片生气勃勃景象。皇上一扫愁云，打算趁着皇太后的千秋大贺一场。
皇太后的千秋是慈仁宫的一件大事。
一个月之前，整个慈仁宫的下人都得了二两银子的赏和一套新衣裳。宫女们一个个都穿着红色衣裳，梳着乌油油的大辫子，辫根扎二寸长的红绒绳，辫梢用桃红色的子系起来，留有一寸长的辫穗，在鬓边戴一朵剪绒的红绒花。不少宫女都还抹上了胭脂，脚下白绫子袜子，青鞋上绣着满帮的浅碎花，透着喜庆，看着利索爽眼。
“你们这些丫头，今日打扮得倒是漂亮。”
青蕊姑姑审视着诸位宫女的穿着打扮，见一个个打扮得都十分得体才打趣道。站在青蕊姑姑跟前的这些宫女们都是贴身伺候皇太后的，除了四大宫女就这些宫女最有脸面了。今日太皇太后、皇上、各宫妃子、皇室宗亲都要入宫来给太后祝贺，这些宫女可是代表着慈仁宫的脸面，半点都不能出错。
“我们又哪有姑姑您漂亮啊”
胆子最大的翠玉笑道，众位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成一团。也只有在这种大喜的日子，宫女们才敢如此放肆。
“好你个翠玉胆子肥了啊，敢编排起我了。”
青蕊姑姑今日也打扮了一番，一身水红色碎花绸裙，外面的水红色背心也是精致异常，背心上绣着朵朵小碎花伴着金丝绣成的祥云，极为美丽。简单的小两把旗头上插着蝶戏芙蓉碧玺花簪，花簪为铜镀金点翠，上嵌碧玺、珍珠、翡翠等珍贵的珠宝。这样的簪子平日里青蕊姑姑是断然不会戴的。
“不过要说起漂亮，我们谁都比不上宛儿。”
夏荷看着宛儿酸溜溜道。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宛儿身上。宛儿本就容貌出众，今日她并没有多抹胭脂，只是随着众人一样涂了一张樱桃小嘴。
“我瞧着就是宫里头的妃子也比不上咱们的宛儿，日后指不定宛儿也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夏荷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青蕊姑姑拧住了脸颊。
“你这个小蹄子，这等混账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姑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胡说了。”
夏荷再三求饶，青蕊姑姑这才放过她。
“翠玉、绿意……”青蕊姑姑叫了一连串的名字，板着一张脸道，“你们和我出去伺候着各位主子，你们都可得打起精神来，万万不可出错，要是行为出了差错落了慈仁宫的面子，回头可不要怪姑姑我心狠。”
“是。”
众位宫女噤如寒蝉。
“你们到前头伺候着去吧。”
“是。”
青蕊姑姑见诸位宫女都走了，就拉着宛儿的手道：“姑姑是知道宛儿你的，所以就把你安排在了后头管事。”
“多谢姑姑。”
宛儿行了个礼谢道。
“姑姑我就到外头伺候太后去了，这里的事情就有劳宛儿了”
“放心吧，姑姑。”
待青蕊姑姑一离开，这屋子里就顿时空落落的。
宛儿想着青蕊姑姑的话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整个慈仁宫后殿一个人影也没有，又哪里有什么事情呢她无非是在这里躲个清闲罢了。
宛儿听着外头传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心里一阵恍惚，想来当日青筠姐姐与纳兰公子大婚之日也是这样的沸沸扬扬盛况空前吧，没有亲眼见到青筠姐姐凤冠霞帔出嫁也是一件憾事。
就在宛儿沉思之时，一只手拍上了宛儿的肩膀，吓了宛儿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宛儿，你怎么傻坐在石阶上”
听到纯亲王的声音，宛儿才放下心来。
“小王爷，今儿个这么大喜的日子，你又跑到后头来做什么”
“宛儿，你可没良心了，我这不是惦记着你吗”纯亲王从怀里掏出一碗燕窝，“这燕窝好吃，我特意拿来给你吃。”
宛儿看了一眼纯亲王拿来的燕窝，正是她提议的冬瓜燕窝。先用天泉滚水泡之，将银针挑去黑丝，用嫩鸡汤、好火腿汤、新蘑菇三样汤滚之，直到燕窝变成玉色为佳。
“这冬瓜燕窝以柔配柔，以清入清，重用鸡汁、蘑菇汁甚入味。”宛儿将燕窝又推给纯亲王，“你每日都吃燕窝还没吃腻”
“这燕窝还真和我平日吃的燕窝味道不一样。”纯亲王瞪了宛儿一眼，忿忿不平道，“你这人也真是的，本王好心特意拿着燕窝来，你却还有嘲笑本王。”
“小王爷言重了，我哪敢嘲笑王爷呀。”
“你这小宫女整日我我我的，连奴才也不称，真是胆子大了。”
纯亲王将手中青花鱼藻纹圆碗给摔了，燕窝撒了一地，作势要打宛儿。
“王爷饶命啊。”
宛儿笑着逃开。
两人在一旁嬉闹开来，转了好几圈之后，纯亲王抓住了宛儿的胳膊。
“抓住你了。”
“好了，王爷，宛儿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宛儿眼波流转，笑着求饶，“回头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点心当做赔罪。”
“回头”纯亲王许是被宛儿唬得久了，人也精明了许多，追问道，“回头又是什么时候，我要你明日就给我做。”
纯亲王拉着宛儿坐到了石阶上。
“我的小祖宗，明日我哪里又有闲给你做点心。”
今日皇太后千秋，明日她们这些宫女可有的忙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你明日给我做荷花酥。”
纯亲王也不顾什么礼仪了，胡搅蛮缠，硬是让宛儿给个准话。
“好好好，小祖宗，明日我给你做荷花酥还不成吗”
用油酥面制成的荷花酥，形似荷花，酥层清晰，观之形美动人，食之酥松香甜，别有风味。宛儿在里头又加上了莲子，使荷花酥别具莲子的清香，纯亲王可喜欢吃荷花酥了。宛儿头一回给纯亲王端上荷花酥的时候，纯亲王不知节制一下子把一盘的荷花酥都吃了，肚子都撑着了，让宛儿被青蕊姑姑好生说了一顿。
“这还差不多。”
纯亲王得到保证这才彻底放心。
“好了，好了，你呀快回到宴席上去吧。”宛儿推了纯亲王一把，“皇太后的千秋大宴，你不在又算怎么一回事”
“我是明白的，可是宴席上好生无趣。”纯亲王踢了踢脚边的碎石，“一眼望去都是皇帝哥哥的诸位妃子一副副亲亲热热姐妹情深的模样，那些个诰命夫人一个个指桑骂槐，话里有话，看着就无趣。”
“就是再无趣你也要忍着，这可是你皇额娘的千秋大日，你若不去可不是伤了你皇额娘的心了吗亏得皇太后这么疼你，谁知道我们王爷是个没良心的。”
宛儿拉起纯亲王推着他走。
“宛儿你都这么说了，若是我不去可真是我不孝了。”
“快去吧。”
就在宛儿和纯亲王两人说话之时，一个人在廊上默默地注视着他二人，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