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宿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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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氏正欲发难之时，知春及时出现在东暖阁。
“知春见过贵妃娘娘。”知春给佟佳氏行礼请安，“这些宫女原是不懂事的，娘娘若是为了她们气坏了身子，那可真是她们的罪过了。”
佟佳氏凤眸一眯，不愧是钮钴禄氏跟前的大宫女，生的一张尖牙利嘴。
佟佳氏也不想和这个宫女计较，只是语气不善道：“皇后为何迟迟未来”
“贵妃娘娘，各位主子，皇后娘娘偶染风寒，身子不适，无法接见各位小主。”知春云淡风轻道，仿佛皇后真的只是偶染风寒，“请各位主子回去吧。”
“是吗，既然皇后身子不适，那本宫就先回去，日后再来探望皇后。”
偶染风寒依她对钮钴禄氏的了解，如果只是偶染风寒，皇后定然会抱恙出席，难不成皇后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一想到这里，佟佳氏就喜上眉梢，如果钮钴禄氏殁了，那她岂不是可以登上后位佟佳氏不由得想到了康熙，心中一痛，表哥他为何迟迟不来承乾宫
佟佳氏一离开，其余人也纷纷离开坤宁宫。宛儿和塔娜两人结伴而行，打算回永和宫做山楂藕片，但还没走出东暖阁，宛儿人就被知春叫住了。
“宛小主请留步”
“知春有什么事吗”
宛儿闻声停下脚步，塔娜一脸茫然地停在那里，转头看看宛儿，又看看知春，摸不着头脑。
“宛小主，主子想见你。”
知春的眉眼间闪过忧虑，但在面对宛儿时还是挤出了一个惨白的笑容。
眼前的知春哪里还有刚才面对贵妃时的强硬，宛儿心下一沉，秀眉微皱，难不成皇后真的病重
“塔娜，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做好了山楂藕片就差人给你送去。”
宛儿看着塔娜走出东暖阁，然后跟着知春来到正殿。
一踏进皇后的东厢阁，一股苦涩刺鼻的中药味夹着炭味就窜入鼻中，宛儿不由得咳了几声。
在重重叠叠的屏风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靠在床上，以手遮唇，正忍不住低低的咳出声来。
孱弱的声音取代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知秋的搀扶下，皇后起身靠在枕垫虚弱道：“咳咳是宛儿吗”
宛儿看到床上形如槁木，面若纸灰的皇后时，心上一酸，不觉珠泪盈眸，情不能遣。
“宛儿，你哭什么呀。”
皇后看到宛儿那粉腮凝泪的模样，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末了，又咳嗽了几声，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那手帕上竟沾染星星点点的血迹。
“主子！”
知春和知冬两人赶紧上前。
“咳咳，无碍的。”
皇后吃力地摆了摆手。
宛儿看着皇后憔悴的模样，心上一酸，喉咙哽得厉害：“前几日见娘娘时还好好的，怎么几日不见，娘娘竟消瘦得这般厉害。”
知秋再也忍不住，低垂粉颈，暗暗偷弹珠泪，抽抽噎噎道：“原先不过是受了风露，次早便发起寒热来。太医来诊视，吃了几帖药也不见好。前几天忽然呕吐，又泻了几遍，吐泻才止，又咳嗽起来……”
说到最后，知秋泣不成声。
“娘娘身子健硕，定然可以平安无恙。”
宛儿不知是在劝慰知秋还是再劝慰自己。
皇后握住了宛儿的手道：“我的身体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大凡硬朗之体，犹如花繁木古，一经谢折，即成摧朽。我怕是不行了。”
“娘娘。”宛儿一听，用力握住了皇后冰冷的手，眼眶一红，眸子里慢慢地氲上一层水雾，一点一点聚集，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宛儿强撑着，沙哑道，“不会的，不会的。娘娘是病糊涂了不成，怎么说出这些不吉利的话。”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1。”皇后虽是看着宛儿，但眼神却飘向了远方，飘向了那如画一般的烟雨江南，“真想亲眼去看看江南的春天是不是真的如杜子美诗中所描绘那般美，美得让人流连忘返。宛儿，你有去过江南吗你看过江南的风景吗”
知春等人再也压抑不住哭了起来，整个坤宁宫都沉浸在悲痛中。
“娘娘江南的美景自然是好，江南的园林自然雅致、匠心独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更是风景如画，娘娘要亲自去过才知道江南到底有多好。”
宛儿喉咙哽咽得厉害，连忙用手帕遮住脸掩饰起伏不定的心绪。
皇后凄然一笑，眼神空洞无神：“便是好了，又哪里能去江南呢。”
宛儿哑然，她知道康熙六下江南可她如何同娘娘讲呢
这时，招弟端着药走了进来。
“娘娘，喝药了。”
招弟的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她偷偷哭过。
宛儿回过头就瞧见了招弟，惊觉招弟的穿着打扮不似往日，褪去了往日的青涩，眉眼间也带上几分风情。宛儿一惊，猛然回想起昨日皇上在坤宁宫宠幸了一个小宫女。她原本没有在意，如今细想惊出一层冷汗，难不成康熙昨日宠幸的小宫女是招弟一时间，宛儿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握紧了手。招第为何承了宠
在看到宛儿时，招弟眼睛一亮，可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黯淡下去，她轻咬嘴唇，不敢去看宛儿。
皇后一看这浓稠的药便拧起了眉头，自觉心中苦涩：“已然药石无用，喝这药又有何用”
“娘娘，说的是什么糊涂话！不过是小病，喝了药马上就好了。”宛儿从招弟手中接过药，舀了勺汤药，轻轻吹了吹，待凉了才送至皇后唇边。皇后闭上了眼睛，无动于衷。宛儿复道：“皇上若是知道娘娘这般糟践自己，定会心疼。”
“皇上……他……”
皇后睁开了眼睛，神色舒展了几分，张嘴喝下了药。
宛儿小心翼翼地喂皇后喝药，喝完了药又喂皇后吃了几颗蜜饯，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等皇后乏了，又伺候皇后安寝。
1出自杜牧《江南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