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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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建闯进大学城的时候雨有减缓的趋势。园区里有轻微的积水车也进不去，他从车里拿了两件隔水羽绒服便冲进了雨里。娱乐园小门口的野花已经被冲刷了干净，冷风“嗖嗖”得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董建也不由打了个寒战。他踏着层层落地激起的水花跑进了门，进门后身体已经湿了大半，顾不得擦脸上的雨水，便四处寻找韩灵的痕迹。
“董先生，是你吗”爱宁颤抖的哭腔向外喊着。
“是我！”董建循着声音来到了屋里一个小角落里，韩灵躺在爱宁的怀里，血迹从远处一直被拖到了这里，零零散散得触目惊心。她苍白的嘴唇和脸蛋如冬季沉睡的积雪，额头上一些碎头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浸湿，长长的头发被爱宁整理在一起，无力得摊在了地上。
“她身上一会热一会冰……”爱宁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手心的血液已经凝固成黑色，被眼泪晕染又融化了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她会不会死……我觉得她会死……”
董建蹲下来迅速把韩灵小心抱在了怀里，努力平复着情绪说：“不会有事的……”
可眼神里隐藏不住的惊慌让他起身的时候腿软了一下……他心里不自觉呢喃着：
韩灵，你是不是在惩罚我……惩罚我没有保护好你深爱的人，所以现在你要追寻他而去对吗不可以，你不可以对我这样残忍。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我已经尽力了，我都不要求你跟我在一起，也没有再叫过你老婆……你不喜欢的我通通都不要……通通都不做，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别离开我，怎样都可以。
他把脸轻轻贴在她的脸上，用隔水服紧紧裹在她的身体，然后冲进雨雾茫茫的水里……
韩灵在梦中又见到张桐了。
他还是从前稚嫩的模样，他在一所学校的大门口抽烟，他好像有些不开心，无神得眼睛四处张望着，修长的手指轻点着烟灰，灰色的尘埃就这样随着他手里的重力和四处吹来的风，灰飞烟灭。他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短短的头发，利落得替他整理了衣领，喂他买来的零食。他面无表情的咀嚼着，像那天在草坪上咀嚼干草的样子。然后他把烟头踩在了脚下，随着女孩消失在遥远的天尽头。韩灵看着他远走，她是来偷偷看他的，她知道他们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可是她仍希望他能不经意的回眸看到她，然后……只是这样看着他也好……四目相对也好……如果真的要开口她也想好了台词：
真巧。
冬天的雪越下越大，她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可是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他，他已经不认识她了吗
他们才几个月未见。
她忍不住想开口叫住他，可是不论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无力得张着嘴，然后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越走越远，消失在一片茫茫的白雾之中……
“你很想我吗”似乎是一种幻听，
一个温柔的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韩灵悲喜交加得转了身，是她日思夜想的脸。她一个树袋熊抱吊在他的脖子上，哽咽得说：
“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傻瓜，我说了让你一定要等我……”张桐紧紧得搂着她，松开的时候肩膀一阵冰凉。
“我刚刚想叫你……可是就是……”她哭得稀里哗啦，这么多天的委屈似乎都堆积在了一起。
张桐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忽然又脸色一沉狠狠心背过了身：
“灰白脸说你不让我再找你了。”
“嗯……”她都知道，这可能是她这辈子说得最后悔得话，她心里希望他能不顾一切得再来看她，可是，他们是那么相像的人，不会低头也不会去挽留。
“灵儿……我很想你……”张桐把眼镜扔在一边，轻轻抱起她在原转圈圈，他们好像站在了婚礼的舞台上，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婚纱裙摆和瀑布般的长发随着他的旋转而在空中飞舞，他们幸福的笑着，有一瞬间眩晕的甜蜜。
“灵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相爱十年》吗”
张桐突然停了下来，微笑面对着她然后慢慢的弯下了膝盖，他从口袋里轻轻掏出了一枚戒指。两条小海豚汇成了一个心形，心形空白处用钻石填满，下面是紫色小钻点燃的星空。
“记得。你跟我说里面的女孩也叫韩灵，所以你就来找我了……”韩灵看着钻戒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她想不起来。舞台灯光打在了张桐身上，戒指熠熠生辉，他看着戒指声音突然有些沙哑：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故事的结局不好……”他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得望着她，好像有无数的话相对韩灵说，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
“嗯……”韩灵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和疼痛。她弯下身温柔的捧着张桐的手说：“生活不是小说，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张桐笑了，低头的瞬间一滴眼泪滴在了钻戒上，发出七彩的光，他郑重握着韩灵的手，然后缓缓抬起她的右手，轻轻得把戒指朝她无名指上划过去：
“灵儿，这是justforyou，只为你……”他望着她，眼眸里是透明的玻璃光。话还没说完，张桐已经像刚才一样，完全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中，韩灵恍然如梦，然后拼命得笑，拼命得追赶，他却越走越快，像那天晚上他上了车，便看不到她在后面走了多远……走不动的时候韩灵停了下来，她忽然想起以前问母亲的那句话：“粑粑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放下手上的活，用手揉搓着围裙，然后抬起头望着遥远的天空，声音有些沙哑得说：“他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
这次是真的。
戒指从手指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叮当”的声响
破碎的声响。
医院。
雪白的病房，浓重的消毒水味。董建冲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完全失了态，他边抱着韩灵边大喊哽咽着：
“医生，医生，医生在哪……快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灵儿……灵儿……我在……我在这里……我求求你……求求你……”他边跑边不时看着已经毫无血色苍白的脸。
电影的旋转镜头。
他抱着韩灵，环顾着白茫茫的医院。
像冬天的雪一样的白。
有一种白飘飘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这片白茫茫的雪雾中。董建有种要失去韩灵的感觉，他只能不停得对着韩灵说话：“灵儿……灵儿……你听得到吗”他把她向怀里紧紧靠了靠。
韩灵在梦里盲目得追赶着张桐，走走停停……
忽然感觉……好像……有人在叫她……
一阵疼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好疼。她不自觉皱了眉。
韩灵被推进了手术室。爱宁和敏敏已经赶了过来……敏敏一边骂自己骂孙浩宝一边哭：“都怪我……玩什么浪漫嘛……”
“别哭了别哭了……”爱宁烦躁得叫敏敏安静。她现在比敏敏还着急，刚刚在娱乐园的时候她已经手足无措到不能自己了，那是平时叱咤风云的她吗现在倒平静一些了，有董建在，灵儿不会有事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安慰谁。
董建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上来回踱步，他看到敏敏爱宁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便坐在了椅子上仰头闭目。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祈祷。
“董大哥……灵儿姐……都是我的错……”敏敏低着头不敢看董建，她想起董建曾经在娱乐园冷漠的表情，她真担心董建会突然扑过来撕了她。
爱宁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衣服，轻声说：“你别哭…安静等着结果…”
董建没有说话，只是睁开了眼睛然后朝敏敏挥了挥手，说不清是让她走还是说没有事。敏敏只能傻傻的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时间一分一秒得啪嗒啪嗒走着，每一声都沉重像万年的山石，每一下都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董建身上似乎已经要风干了，嘴唇的胡子在一瞬间全部冒出了棱角，尖锐得立着密密麻麻堆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堆麻线。他忍不住摸了摸，有点刺痛掌心的疼痛。病房的门终于被推开了，董建条件反射般冲了上去：“怎么样……怎么样啊医生……”
女医生摘下了蓝色的口罩，望着董建，有些叹息得摇了摇头：“体质太差了……她几个月前是不是做过手术……”
“是……”董建急忙回话。
“谁是孩子的父亲～”她试探着看了一圈。
走廊上忽然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踏着平底皮鞋的大男孩跑了过来。他精致的五官散着冷冷的倔强，粉色的领带跟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搭，却给他带来的冰凉气息带来一丝温暖。
“你是孩子的父亲……”医院望着快速赶来的七姐。
“嗯……我是……”两个人异口同声。
董建和七姐对视了一眼。
像是被戳穿了骄傲得气球，七姐脸不自觉发白，然后摊摊手，假装无事得向后退了退。
“到底谁是孩子的父亲”医生着急得重复了一遍。
“我是。”董建沉稳得回答。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医生有些鄙视得忘了董建一眼：
“她一直不间断出血几个月了你都不知道上次手术宫腔内可能还有残留，而且患者凝血功能较差，还存在盆腔感染的可能……”
董建脑袋“轰隆”响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这么虚弱……
“您直接说到底要怎么做……”七姐不耐烦问了一句。
“患者现在因大出血而失血过多产生休克……先输血，之后再进行清宫手术……”
“有危险吗”
“有一定的危险。需要说明的是手术后可能会出现一些后遗症，比较明显的是习惯性流产和再孕困难……”
“那赶紧输血啊……”七姐已经忍不住要发火，他克制着自己抖动的腿和内心积压的焦虑，“说什么屁话，先救人要紧。”
董建不自觉又看了看他。然后稳重得问医生：
“需要什么血型～”
“患者是ab血血型，你们谁是ab”
“我！”七姐道。
“我是o。”董建说。
“ab优先，快去体检然后安排输血。你做好输血的准备。”医生说完看了看董建和七姐，返回了手术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