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道主义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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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旅馆坐落在沙伽城的西南角，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熹微的晨光照进简陋的窗户，薄薄的窗帘下晦明晦暗，邱也睡在窗户旁的下铺，一丝光线落在她眼角，她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呆坐一会，不一会，睡在上铺的沈葭和其他三个女孩也醒了。
来到沙伽已经一周了，她们所有人睡眠都很浅，时差算是倒过来了，但下滑的睡眠质量还是让她们有些精神不济。
一会六点半要集合，七点准时开始分发物资。
邱也起身拉开窗帘，这动作让她再次想起了她在伽西高中支教的那两个月，伽西高中那个宿舍里的窗户也是这样，古旧的窗棂透出沧桑的味道，是时光残留的气息。
不知道伽西高中怎么样了，那些教学楼和宿舍楼可还安好。罗斯旅馆距离伽西高中大约十公里的距离，邱也这一周来一直想回去看看，只是一直都抽不出时间，她们从早忙到晚，分发物资，救援民众，有时医院人手不够，还会去医院打下手，帮忙救助伤者。
托了国际公约的庇护，罗斯旅馆至今安然无恙，没有炸弹落到头顶，她们的安全还勉强能得到保障。
刚来第二天的时候，志愿者团队在破碎的街道旁分发物资，一颗炸弹落在了不远处的建筑物上，建筑瞬间夷为平地，所有人四下逃窜，那时同组的女孩甚至吓哭了，回来就给父母打电话，留遗书，但，没有人临时退缩。
邱也握着手机呆滞了好久，还是没有给父母打电话，如果有一天炸弹真的落在头上，对父母的伤害也不是一通电话一封遗书能安慰的，与其让她们徒增担忧，还不如先隐瞒这一切，就让她们以为志愿者不危险，她一切安好。
唯一的办法，就是救助伤者亡者的同时，竭尽全力保护好自己。
下了楼，李云天已经在楼下了，罗斯夫妇依旧如往常的每一个清晨一样，相依相偎着坐在前台上，张望着远处的一片狼藉，偶尔收容下几个涌进旅馆的难民。
邱也上前跟他们打招呼，用的是简单的巴尼尔语，翻译过来大约就是“早上好啊，昨晚睡得好吗”。
邱也一开始的时候觉得这话不太对头，家园被摧残，他们又怎么可能睡得好。
但罗斯夫妇微笑着冲她点点头，让邱也心底的不安烟消云散。
罗斯的妻子叫珊妮，很好听的名字，笑起来一脸慈祥，沟壑纵横的面孔上，依稀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标准的巴尼尔美女长相，人如其名。
珊妮伸出手，递过来一颗五彩糖果，嘴里说着一连串邱也听不懂的巴尼尔语，她费尽脑力，只依稀听懂了几个词——希望，甜，苦难。
她大概理解了，珊妮说的应该是无论遭受多大的苦难，都不应该丧失希望，吃一颗甜甜的糖果吧。
邱也笑了笑，拿过糖果，对她表示感谢。
志愿者们很快集结完毕，在李云天的带领下将物资一箱箱搬出去，在道路旁一片清出来的空地放好，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包包真空包装的面包，每五十个包装成一大包，方便居民们领取。除了面包，还有一桶桶的纯净水。
城市被摧毁，生产已经瘫痪，沙伽民众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此刻的罗斯旅馆，对于附近的民众而言，成为了一个小小的联合国难民署。
附近已经聚集了很多前来领取食物的人，但没有人拥挤着上前抢夺，民众们自发组织成了一小股一小股的力量，每队民众派出一个代表，将食物领回他们的栖息场所。
这不是一场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保证了尊严与平等的人道主义援助，志愿者们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就只是一个给灾难地区带来一丝温暖、为世界和平做出力所能及的努力的，一个再普通平凡不过的人。同在地球村，人类不应该伤害人类，互相帮助才是应该的。
民众代表们排着队，井然有序地上前领取物资，志愿者们也有条不紊地将物资分发下去，领了物资的人们嘴里说着“thank you”，转身离开。
一旁好几个小孩瞪大了眼睛看着忙碌的人们，此刻纯洁的太阳光普照大地，落在他们黑黢黢的，略显瘦弱的小脸上，他们身上是脏旧的衣衫，包裹着瘦小孱弱的身躯。
邱也鼻子一酸，拿起几包面包，走到孩子们身前，递给他们。
她伸出手，在孩子们黝黑的小脸上擦了擦，故作轻松地笑道：“小孩长得真可爱。”
不知孩子们听没听懂，但他们看到邱也脸上温暖的笑容，也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洁白的乳牙，和脸上的黢黑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看着心生怜爱。
小孩们撕开面包，一小口一小口咬起来，他们看起来饿了很久，但并没有狼吞虎咽，反而表现得很平静，像是一个个懂事的小大人。
邱也怕他们干吃面包太干涩，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们，小孩们一人喝一口，传了下去。
邱也回身，继续和同伴们分发物资，沈葭一边搬起桶装水递出去，一边面露哀色道：“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些人太可怜了，真是天杀的以塞诺。”
邱也也提起桶装水递出去，温声回应：“只要战争一天没有结束，他们的生活就不会恢复正常。”
“唉。”沈葭重重叹息一声。
太阳渐渐爬到屋角，带给这片土地光亮和温暖，虽然是二月份，但沙伽地处亚热带，冬季气温并不会很低，仍在十度到二十度左右，忙碌了一上午的志愿者们脸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但他们心里是高兴的，有温暖的阳光，沙伽的孩子们，至少不会感到那么寒冷。
突然，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来，残垣断壁的拐角处，涌出来一群难民，他们看起来面黄肌瘦，神情疲惫，身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少人背上背着漆黑的棉袄之类的用来御寒的东西，好像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他们脚步有些蹒跚，慢慢往这边走来。
沈葭惊呼一声，指了指他们，邱也回过头去，看到眼前的场景，一瞬间，两人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在国内的时候，他们也见到过不少的流浪汉，也会眼眶湿润，上前递出温暖，可那毕竟还是少数，如今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形销骨立，满目凄零，每一个心怀悲悯的人，看到此情此景，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几个流浪汉看到前方在分发物资，加快脚步走了过来，邱也急忙递上去几包面包，他们立刻扯开面包袋子，狼吞虎咽起来。
邱也心情沉重，面色不忍，原来饿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尊严可言的，他们现在已经不顾一切，为了活下去，只能卑微地乞讨。
邱也试探着用英语询问：“有会英语的吗”
人群里有人举起了手，邱也急忙上前，递给他一个面包，他戴着一副被染得灰黑的眼镜，狼藉的外表下难掩斯文的气质，看起来应该是个知识分子。
邱也问道：“你们从哪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
英语很多都是倒装式，邱也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翻译成中文，感觉有点奇怪，但略过去了。
面前的人擦了擦眼镜，看清邱也的面庞，回道：“我们从北边来，吉尔小镇，恐怖分子袭击了我们的村庄，占领了我们的家做据点，我们无处可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灾难专挑苦命人。本来遭受以塞诺的轰炸已经很痛苦了，还要被恐怖分子骚扰，如今连一个栖息之所都没有了。
李云天跟邱也他们说过，如今的沙伽，在以塞诺的空袭下已经变得满目疮痍，同时涌现出了很多恐怖分子组织，专门伤害战争中的人们，抢夺财物，住所等等。李云天还提醒他们自己外出的时候要注意小心，碰上这些恐怖分子就危险了，他们可是不讲国际公约的。
邱也感到寒心，人性的善与恶，总在灾难时代交替出现。没有了正常法律的约束，人性的恶便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些恶人摒弃了道德与良知，将心头的洪水猛兽释放出来，从受苦受难的民众中汲取利益，简直是一群恶魔，其恶劣程度，甚于以塞诺对沙伽平民的无差别屠杀。
流浪汉们领了食物，渐渐散去，有几个跑进附近的罗斯旅馆，请求罗斯夫妇让他们在那里暂做休息，罗斯夫妇当然热心地收容了他们。
志愿者团队一直忙碌到正午时光，热烈的阳光倾洒下来，汗湿了背脊。志愿者们开始把空箱子往回搬，此时天空划过一阵耀眼的光芒，一瞬间，人群里有敏锐者大喊起来：“炸弹！”
民众们乱作一团，尖叫着四散躲避，没等邱也反应过来，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声响，炸弹落在了几百米开外的一栋建筑上，“碰”的一声巨响，蘑菇云瞬间炸开，漫天尘沙扬起，建筑夷为平地，附近的民众们呼喊着逃窜，周围死伤一片。
“啊——”邱也眼眶瞬间发红，痛苦尖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她拼了命往炸弹爆炸的方向跑去，沈葭和其他志愿者也都不由自主地跑过去。
在这人群溃散的悲哀场面里，他们在逆行。李云天拦都拦不住。
邱也跑到废墟旁边，抬起一块水泥块，救出一个被废墟压住双脚的男孩。周围的志愿者们也都在废墟翻找着，将幸存者救出来。
庆幸的是，炸弹没有再落下来，否则他们的冲动行为，势必会带来无谓的伤亡。
待漫天的尘沙归于沉寂，确定不会再有炸弹落下来之后，周围的群众们纷纷跑过来，大家齐心协力，救出废墟下的幸存者，还挖出了很多已经遇难的人。
一直挖掘了几十分钟，所有人脸上都一片黑灰，尘土遮盖住脸颊，还有无声流下来的眼泪。
有个妇女被钢筋压在了摇摇欲坠的二楼，坍塌下来的石块距离地面大约五米的距离，一个高大的沙伽男人顺着沙石往上攀爬，一直爬到被压住的妇女旁边，小心翼翼地踩上石块，再抬起压在妇女身上的钢筋，把妇女拉出来，周围的沙石在簌簌往下落。
邱也看得心头发颤，生怕砖石落下来砸到他们，她伸出手，接住往下走的妇女，此时上方的石块危如累卵，马上要砸落下来，她急忙一把扯过受了伤的妇女，拉着她拼命跑开，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石块到底还是砸落下来，眼前一片废墟。
邱也握着妇女的手臂，松了口气，扶着她走到路边休息。
她再次返回了废墟，和大家一起继续挖掘。
轰炸过后的土地，其实很危险，剩余的石块随时都可能发生二次坍塌，但没有人感到畏惧，只想着救出更多的人。生命，在他们眼里，是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凌驾于生命之上。
直到废墟里再也找不到人影，他们的救援工作才算结束，邱也擦干汗水，远处的流浪汉人群里突然一阵欢呼，只见他们高举着双手，面向远方。
邱也定睛看过去，一辆军用汽车在铺满了细碎沙石的道路上驶过来，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流浪汉们跑上前去，好像要迎接他们。
邱也跑上去，抓住刚刚那个戴眼镜的流浪汉的手臂，急急问道：“那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这么激动”
流浪汉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兴高采烈地答道：“是联合国的联合特战部队，专门对抗恐怖分子的，要是没有他们，我们早就没命了。”
听到联合特战部队这几个字，邱也的脑子嗡地炸开，她一阵激动，会是梁怀瑾和萧峰他们吗
一旁的沈葭也听到了流浪汉的话，不管不顾地跑上前去，军用汽车停下来，驾驶座上走下一个身穿迷彩的特种兵，是个英国人，手臂上绣着米字旗，身材高大，眉眼粗犷。
邱也上前拉住了沈葭，她知道她很急，她自己也很急，但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她们必须保持冷静。
特种兵用英语高声问道：“谁是罗斯旅馆志愿者团队的负责人”
他知道这里有志愿者，邱也抬眼望去，车上好像是一箱箱的物资。
李云天从废墟边走过来，他刚才也参与了救援，此刻脸上黑乎乎的，他用手勉强擦了擦，回应道：“我是。”
特种兵掏出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指挥着车上剩余的特种兵把物资搬下来。
李云天也拿出身份证明，经过简单的交流，指挥志愿者们接收物资。
搬运物资的时候，邱也特地辨认了好久，特种兵里面全是英国人，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在北川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他们，但，在北川的时候见到的特种兵都是戴着面罩的，更何况还是外国人，邱也觉得外国人好像都长得一样，她一个也认不出来。
沈葭在她耳边嘀咕：“你说会不会是跟萧峰他们一起的啊”
“不知道，我不认得。”邱也垂头丧气地答道。
搬运完物资，特种兵们驾驶着军用汽车远去，墙角有流浪汉在用巴尼尔语交流，小声嘀咕着什么。
邱也依稀听到了“中国”这个词语，她急忙跑上前，询问他们在说什么，什么中国人。
幸亏他们听得懂英语，经过一番比划交流，邱也听清楚了，他们说物资是中国的特种部队从恐怖分子手里缴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送过来的是英国人。
邱也紧抿住唇，不让自己发抖，一定是梁怀瑾他们，他们就在沙伽！
刚才遭遇炸弹的恐惧和疲惫一扫而光，邱也心头一阵温暖，明明还没有见到梁怀瑾，可她仿佛在这异国他乡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她知道，他们在守护着同一片土地的和平。她有他陪着呢，即使他不在身边；即使，她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到底是不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