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世今生：我的父与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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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季阳
“季阳，他说带你去住一晚，再给你带点生活费回来，那你就去一趟。”
杨珍珠给季阳特意穿了一件好看的白裙子，让她去见季功法，拿点钱回来也好，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
此时的季阳只知道要见许久不见的爸爸了，她点了点头，很是高兴。
季功法穿了一件灰色汗衫骑了一辆黑色电动车就来接季阳，他对着一脸担心地杨珍珠说道：“明天就送她回来。”
杨珍珠不大想和他说话，看在钱的面上只轻“嗯”了一声，而后嘱咐季阳：
“听爸爸的，还有妈妈和你说的不要忘了。”
季阳赶紧点了点头，不懂事的她想着妈妈只知道钱，她记性好得很，不会忘。
她第一次坐电动车，看着很新奇，却不知道九十年代末、千禧年初的电动车有多贵，路上都没有几个人骑。
她侧身看向身后的妈妈，黑色的裤子，灰色格子衫，一脸愁容，眼中带着点湿润，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杨珍珠也只是和季阳挥了挥手。
小时候她不知道杨珍珠送她去季功法那为什么要那副模样，长大之后她却永远忘不了妈妈站在那个路口的神情。
电动车骑了很久很久，那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她见爸爸那个bb机里显示的时间，估摸着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出租屋不大，大概十五六平，一张单人床，一个单人灶，几个简单的脸盆和一张不大的小桌子，那住的地方还不如她和妈妈。
“走，我们出去吃。”
季阳很开心，以为爸爸要带她去吃大餐，即使没有大餐，有肉也行。
她跟着他后面走着，七拐八拐，到了一户人家，那一家三口人正在吃午饭，原来她和爸爸是来别人家蹭饭吃的。
那个阿姨给她盛了米饭，她有些怕生，和爸爸都五年没见了，也有点陌生，更何况一家子陌生的人……
那一顿饭，吃得连头都没抬起来，只偶尔听见那阿姨叔叔问爸爸“这是你女儿啊”、“没听你说过啊”之类的对话。
吃完饭，季功法让季阳一个人待在屋里，他说他去工地要点钱回来，她想起了妈妈的交待，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实在是怕，但她却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轻轻回了句：
“爸爸，那你快点回来。”
季功夫走了之后，季阳在屋里一个人打着转，她把门锁上了，心里才安心些，东看看，西瞧瞧，几个锅碗瓢盆，几件脏衣服丢在角落里，一眼就望遍了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她便躲上了单人床，闭上眼睡着了。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把季阳吵醒了，她起来揉了揉眼睛，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季阳，你把门锁起来干嘛”
季阳下了地把门打开了，他提起手中的塑料袋递给她，说道：“路上买了个鸭腿，你吃吧。”
她脸上咧开了嘴，中午那顿饭，她其实真的没吃饱，怕生就算了，那一家子做的是川菜，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辣，只扒拉了几口米饭。
季阳接过，打开袋子，一口一口吃着鸭腿，她听到爸爸说道：
“今天去工地拿了五百块钱，路上看到有人卖二手手机，看着不错了，就买了。”
季阳微愣，不知道爸爸什么意思，就问道：
“手机多少钱呀很贵吗”
“二百五十块，回头你妈问了，你就说五百块，爸爸身上现在也没钱了，给你五块钱，待会你坐巴士回去吧。”
季功夫一脸不好意思，觉得不好交待，自己见那路上有一个倒卖手机的，就心动了，说那手机值一千多呢，他想着那人应该是偷来的，看着很新，他觉得值便买了，买完后在回来的路上，这才想起要给季阳带点钱回去……
季阳有点哽咽，但却没流下泪，她不想再看到爸爸妈妈吵架了，她也很久没见到爸爸了，她便点头应下说“知道了”。
爸爸送她上了巴士，她在路上惴惴不安，不知道到家后如何和妈妈交待，路上下起了小雨……
滴答……滴答……
雨不大，但淋湿刚刚好，季阳下了巴士，一路跑回了家，杨珍珠见一身脏白裙的季阳回来了，吓了一大跳，疑惑地问道：
“不是说住一晚吗”
季阳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便把爸爸交待的话说了一遍：“他把五百块钱买手机了，只给了我五块钱坐车回来。”
她心里想这是第一次骗妈妈，那手机其实只有二百五十块，她哭了，却不敢告诉妈妈实情。
而杨珍珠听完，一把抱住季阳，也哭了！
十三岁的季阳
四十五岁的杨珍珠和十三岁的季阳终于结束了到处租房，到处借钱的日子，她们有了新家。
那是个老房子，俞建军找人把木头板门换成防盗门，门口台阶砌成了水泥斜坡，一楼往外扩，把原本的店面门装上了防盗窗，楼下石板砖贴上暖鹅黄的瓷砖，楼上地面贴上了地板。
本来就一间房，为了迎接新主人，后屋又扩建了一间小屋，楼上加楼下重新装修听杨珍珠说过，花了十来万，不是小数目，新的电视，新的冰箱，新的洗衣机，油烟机……在千禧年来说，真的可以算的上是很豪华了。
季阳当时穿了件什么衣服，有些忘记了，只记得那日是个夏天，很热，她穿了个短袖，躬着背，靠在新房大门上。
“她十三岁了，快上初一了，话不是很多。”杨珍珠紧张的搓着手，生怕眼前的俞建军会嫌弃她们母俩。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让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拿了一把凳子坐下，抬头望着眼前有些紧张的季阳，问道：
“你叫季阳，是吗以后你妈妈会嫁给我，以后你叫我爸爸，好吗”
季阳猛地抬头看他，她不确定当时自己有没有瞪他，只记得她深深地看着他……他长得很普通，胖胖的，个子也不高，最多就一米七，比起自己的爸爸，他长得真不咋地……但她的妈妈长得很好看……以后他就要抢走自己的妈妈了！
她又望了一眼妈妈，妈妈从小叫她会看眼色，逢人叫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她都能堆着笑脸叫出来，而这一刻……她不想叫！
“她可能怕生，以后会好的。”
杨珍珠有点尴尬，看着女儿季阳低着头只来回地用脚搓地，她知道女儿这会也和她一般忐忑。
俞建军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他从工装服里拿出一张正面印着三个人头，反面印着黄河上壶口瀑布的五十块纸币，抬起手说道：“季阳，你拿去买吃的。”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要，杨珍珠给她使了个眼色，季阳挪着她的小碎步走到俞建军跟前快速地抽走了他手中的那张钱，而后跑出了门去。
从此，她叫：俞季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