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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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轩抱着黄旦旦回了家，对孩子发火着实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应该像舒清妍那样，喜怒不形于色，对待外人也永远是一个表情，就算是生气讨厌都应该藏在心底，看样子还是修行太浅，道行不深啊…
离家大概还有三百米，远远地便看见门前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那是谁
他的脚步放慢下来，眯起眼睛会让他看的更清晰些…
“爸爸！”
怀里的黄旦旦向前方的那道模糊的身影大声呼喊，清脆的呐喊让李明轩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慈祥温和的笑容好像太阳一般让人不禁心头暖洋洋。
李京墨笑呵呵地对他们挥手“轩儿！旦旦！回来吃饭啦！”
今年有不少的孩子都随他们的父母去了城市过年，因此李今年倒是李京墨最为轻松的一次，平常这个时候，他还在学校里忙这忙那，为孩子们的过年伙食而焦头烂额，靠着社会救济已经完全不能维持整个希望小学的日常生活，吃的大部分都是南瓜和猪油烧土豆，李京墨也只能将微薄的工资全部用于学生的日常生活当中，舒清妍这个女孩前段时间又在网上号召各方捐款，现在的希望小学的日子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最起码今年过年可以有好几样可口的荤菜了…
平时都太过于忽略儿子，今年可能是上天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可以与儿子重归于好，至少他还想听听儿子叫自己爸爸，可以像正常父子一样开心交流，他也听取了舒清妍的建议，那就是主动些，毕竟那么多年对他没有关怀，也是做父亲的有错在先…
李明轩有些发呆，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不停地揉搓眼睛，但出现在他眼前依旧是李京墨的笑脸…
这是那个冷漠的老头子做梦呢嘛
李明轩走到父亲面前，放下黄旦旦，瞥了他一眼，“你没毛病吧”
这话把李京墨问呆了，他也不生气而是笑着挠挠头“轩…轩儿，你饿了吧，上官老师和舒清妍已经包好饺子，快进屋吧”
“咦惹～”
李明轩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竖立起来，这个老头子什么毛病，这完全不像是他啊，他应该是板着脸，声音低沉，满目无情才对啊，突然间的慈祥是什么鬼
况且轩儿是神马东西不应该直呼全名吗
李京墨也是觉得十分尴尬，舒清妍姑娘让他说些亲切的话，喊他轩儿，想想都肉麻，看着李明轩那疑惑冷淡的眼神，他搞不懂究竟是哪儿出现了问题，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给亲爱的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吗
“爸爸～抱抱～”
黄旦旦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奔向李京墨，他笑着抱起黄旦旦，在她的脸上亲吻一口，又是忍不住叹息，假如李明轩也能这样就好了…
李明轩刚进屋便闻到扑鼻的牛肉香味，顿时味蕾大开，“舒小姐果然是天才啊，包饺子都能学会，看样子是离大厨不远喽～”
舒清妍盘起头发，胸前挂着李京墨的格子围裙，脸上还留有白色的面粉，这个造型让她看起来非常贤惠，就好像是一位居家的妻子做好饭等待着丈夫回家一样，看着她满脸的笑容，李明轩伸手擦去她脸蛋上的面粉…
“干嘛鸭，人那么多，真是的！”
舒清妍脸蛋瞬间变红，退后好几步，心中已是甜如蜜，这便是家的感觉，真的好幸福啊！
“哈哈，抱歉抱歉，我…内个你没受伤吧，我包里有创可贴！”
“瞧你说的，我呀也帮不上什么忙，基本上都是上官老师在包，我只能打打下手，烧烧水什么的，我有点笨，那大锅我不会烧，都没有见过，好呛人…”
“我来吧，你歇一会儿，那风箱需要不停地推拉，你看你一脸黑灰和白面，像个大熊猫一样，哈哈哈。”
舒清妍吐了吐舌头，没好气地在他胸膛轻轻捶上一拳。
李京墨抱着黄旦旦在一旁看着他俩，心中也是无限欣喜，或许有这个女孩的照顾，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能放心啦，只要看着孩子们好，那么一切也都不是那么重要啦。
“我这儿不用你帮忙，去带着清妍小姐出去转转，不要跑太远哈，一会儿饭好了叫你们。”
上官老师倒也很是清楚情况，她可不想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经过刚刚的交谈，她也知道舒清妍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她能不辞辛苦和李明轩来到这深山中，想必也不仅仅和李明轩是朋友关系那么简单的事，都是女生，当然清楚舒清妍心中所想，她羡慕这样的感情，但同时她也在叹息，内心的情感困扰让她时长失眠痛苦…
舒清妍转头对李京墨使了个眼色，自然是想让他主动一些，而李京墨受不了那么肉麻的话，只能用笑来回应，要不明天再试试吧，今天迈的步子太大，着实是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李明轩带着舒清妍来到自己的小房间，他的房间依旧是在滴水，窗户也破损出几个漏洞，冷风无情地倒灌进来…
舒清妍忍不住地缩了缩身子，她可是一名资深空调瘾患者，但此刻没有空调的加持，让她有些不适应，但这些也都无所谓，她并不在乎物质上的享受，哪怕是一穷二白，只要精神富足，她都会很满足。
窗户旁的土墙上贴满了橘红色的奖状，不过土墙潮湿阴水，大多奖状上的字迹也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三好学生”几个字依旧很显眼，他也很爱看书，他甚至把衣服随意丢弃，将书籍放进箱子里…
“你的成绩真的很不错，从一年级开始就年年三好学生，我啊，跟你比起来还真是差了些呢…”
“奖状没什么用，我也不在乎，反正每次拿回家，那老头依旧是板着张脸，只会说句我知道了，就仿佛这是我应该拿的一样，无趣，我包里还有今年凌江一高发的三好学生奖状嘞，但是我却不想拿给他看，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跟你说，老头子今天奇奇怪怪，他竟然喊我轩儿，我靠，真是受不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教他的，肉不肉麻呀…”
舒清妍脸色阴沉下来，因为她就是那个天杀的，她拧住李明轩的耳朵训斥道“你还真是贱皮子啊！你爸爸板着脸又说他冷漠，现在变得温柔慈祥又说他奇奇怪怪，真是难伺候啊你！”
“哎呀，你到底是哪一头的呀，反正我觉得现在就挺好，他冷漠，我也冷漠，他喜欢小孩，但我不喜欢，过了年咱也就走了，反正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是那样，我猜他要在这待到七老八十，想想都受不了，你就看这漏雨的小房子，他本来健健康康的人，现在风湿，驼背，腰间盘突出，简直疾病缠身，我以后一定要把他接到大城市去！”
李明轩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着自己心中的不满，这是他的苦水，已经不知道像舒清妍这个最亲近的人倾倒过多少次，话说三遍淡如水，事实就是这样。
他也不想去跟这个父亲多说一句话，李京墨把教师这个职业已经刻入骨髓，甚至在儿子面前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他根本不像陈阿姨，陈阿姨是在学校严肃，但私底下是一个很好的姐姐，让人感到亲切，她能够拎得清教师和阿姨两种身份的不同性。
但李京墨却不是那样，所以李明轩，讨厌小孩，更讨厌教师这个职业，他以后说什么也不可能踏入教师行业，整天为小孩子操心，陈阿姨还不到四十却已经快要满头白发，李京墨也不过四十二三，却像个小老头一样弯腰驼背，教师！在他心里已经是一个高危职业！
舒清妍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也许你爸爸正在追逐属于他的月亮呢”
“什么”
李明轩微微皱眉，他不太理解舒清妍的意思，哪里有月亮，分明是暗无天日！
“你爸爸他如果想走，他早就可以在二十年前支教期满时就离开，但是他却留了下来，你要想想凭他二十年前江南联大研究生的身份，什么工作找不到，他为什么不离开说明他找到了人生的真谛，那便是月亮呀～”
李明轩有些发愣，他实在是不敢苟同舒清妍的说法，冷笑道“这不是月亮，更不是六便士，这是暗无天日，这是黑暗，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却要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也从来不告诉我妈妈去哪了，每次都是搪塞敷衍，我真的很讨厌他，你不要再为他说好话了，我李明轩不怕苦不怕累，在这漏水！每天只能点煤油灯写作业的小屋里住了十几年，我得不到一句关怀，甚至做错一件事就要挨打受骂，而其他小孩呢他们犯错，李京墨就只会用温柔的语气来教育他们，凭什么这不公平！”
李明轩的嘶声力竭，他完全忘记了父亲就在门外，李京墨想给二人端杯热茶进来，却不曾想听见李明轩那发泄不满，字字诛心的言语…
他的浑身在颤抖，杯中的热水洒落在他那布满老茧的手上，也烫伤了他的心…
听到李明轩说出讨厌二字时，他的心在滴血，他非常自责，他的教育让许多家长学生都赞不绝口，然而却唯独不会教育儿子，认为儿子就应该严格教育，这样他才能更好的成人成才，认为父亲就在他身边，而山里大多都是留守儿童，山里的孩子更需要关怀与温暖，却不曾想这样的做法是真的错了…
他摘掉眼镜擦去里泪水，颤抖的手缓缓推开房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