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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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腊月至尾,这场雪总算是赶在新年来临前姗姗地来了,天地渺茫,唯青山白云为着这场冬雪的到来反倒添了些灵动之美。
于枢阳已经过了十三个看雪的冬季了,从前在他的家乡,是看不见雪的,那时候,常听着父亲讲北国漫天纷飞的雪,他便好想目睹一场大雪封路的轰轰烈烈,可等他真正来了北国见到了这摧心刺骨的冰花,方才明白江南冬雨的款款柔情,赏了十二年的江南冬雨,感受了北国十三个年头的冰雪藏梅,明明是差不多的岁月,心中仍旧更习惯于江南的那份蓊郁。
茅亭之上,江雪竹正独自仰观天上风起云涌,于枢阳走来之际,便是听着他道“天公作美,叫今夜天地之间变得纯洁纷纷,天公不作美,因着这场雪本该再过些时候落下的月生生提早了起码一个时辰”
于枢阳拂去肩上的落雪道“提早也不一定是坏事,有些事情正是需要时间紧迫才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话罢,便是嗅到了茅亭内泛起的酒香,步至桌旁道“原定的酒,如今来得倒是时候”
炉碳上的火一直是低低沉沉的在跳动,萎萎靡靡的火温着酒,温度倒是刚好,慢慢等待之间,酒的香味已然挥发出来,那散发着青梅酸的清香弥漫开来,清香淡雅混合着酒的烈性,一口下肚,倒是立即消了寒冬之雪的凛冽,江雪竹继续添了些小枯枝,避免这微弱的火熄了。
于枢阳品过后闭着眼细细感受一番道“这酒,恰似江南的雨湖带给人的迷离怅惘”
江雪竹又为他添了一杯,继而笑道“你是江南人”
于枢阳轻轻一笑,看着他道“你又知道了”
江雪竹道“江南的男子不同于北国男子的豪爽,这是一种骨子里兼有的,你的眼有江南人特有的细腻与柔情,这是即便你在他乡生活了再久也不可能将这血脉相连的根割断的”
于枢阳道“的确,一个人是不可能会忘了自己的来路,更不会舍了对于故乡的那份愁思”
江雪竹道“如此说来,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是,但心中仍有一问未解,想请你相告”于枢阳说着便将那把名为‘格物’之剑放在桌面。
江雪竹看了一眼他的剑,任是谁面对这等鬼斧神工的神兵利器都会忍不住将其出鞘看上两眼的,此剑原是他先祖之物,可是江雪竹也不过一瞥而已,继而道“若我猜得不错,可是对你自己现今身上的力量感到奇怪”
于枢阳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双手现今只消一出掌,便霍霍然会使出令他惊讶而陌生的武功,他唯一可以想到的便是这把剑,自从这把剑铸成之时,所有的事情就变得莫名其妙了,他看向江雪竹道“我从未听过一把剑可以叫练武之人变得拥有无穷的功力”
江雪竹淡然一笑道“莫说是一把剑没有这威力,世间上任何的一样武器都没有这种神奇的力量,更没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于枢阳道“所以,果真跟它无关”
“要说无关也有关”江雪竹看着那剑道“这剑不过是一个刚好开启你体内一些该苏醒的记忆的引子罢了”
“该苏醒的回忆”于枢阳又想起了儿时曾经有过的一次奇怪的感受,他看向江雪竹道“你的意思是这些武功自小便存在于我的体内,不过是一直未被激发出来”
江雪竹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于枢阳却是更加奇怪了,他自小身上所学的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强身健体之术,何来这等绝世武学,可看着江雪竹绝不是那种会同自己玩笑之人,便道“是谁把他的功力封在了我的体内”
江雪竹看着他道“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有关于公乘家族和独孤家族的故事”
“自然记得”江雪竹这一提,他的脑海里蓦地冒腾出这一个念头,据他所知,江湖上从未有过如此强盛之绝学,但若说是他们二家之一,凭着移山倒海的才能,倒确实是可以解释这一切,但是独孤家或者公乘家跟他根本是素未谋面,更无交情,他们岂会将各自的绝学交于他手,于枢阳看向江雪竹道“你可别告诉我我身上的功夫是这二家其中之一”
江雪竹斟了酒,朝他干了一杯,微微笑道“独孤苑兮,独孤家最后一个传人,我若告诉你此人乃是你母亲你可相信”
于枢阳只觉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摇摇头似是听了个荒诞至极的事情,道“我娘若是独孤家的后人,岂会任区区白马家轻易要了她的性命”
江雪竹道“要了她性命的可不是区区白马家,而是陈陌瑶,而她之所以会被杀死,也是因为她在你小的时候便进行了一场化功之法,将独孤家的武功尽数传到你的体内,再由你的父亲将武功封起,这些事情,你通通都记不得了吗”
对于江雪竹口中所述,于枢阳当真是全无半分印象,努力回想了半日,脑中对于这段记忆依然是空白得很,只是儿时曾有一段时间,他一度觉得身体自骨骼而外,泛着一阵一阵宛若婴儿萌芽那般的麻麻痒痒的感觉,可是在此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已然忘却,父母当时的说法是他生了场大病,沉睡了数日,那般感觉便是沉睡过久所致。而今听着江雪竹所说,莫非这便是当日父母将武功传于他所致,想到这儿,他便是看向了江雪竹道“为什么这些事情我通通都不曾记得了”
江雪竹淡然地品着酒道“可能是因为你父母不希望你记得”
于枢阳看向江雪竹道“那你为何会知道”
江雪竹淡淡莞尔道“很奇怪吗,铁叔原本就是玄机阁的阁主,虽然玄机阁被白马因偷了去,可是那些陈年往事早都烂在肚子里了”
这话,任谁听来都知晓不过是敷衍之词罢了,铁叔是玄机阁阁主,但是这一切与他何干,况且,铁叔既原是玄机阁阁主,还是天下十二家族之一,加之凭着铁叔的辈分,如何需要对他一介小辈恭恭敬敬,可他身上透出的那种平和无争,随遇而安的淡然,着实与他此刻所呈现的外在年龄不符,那是一种看过了繁华与喧嚣,淡然沉淀下来的平和睿智,试问一个未至而立的少年如何能有这般成熟。
这时,蔓草也已迈着优雅的步子行了过来,它的身上带着绷条,从包扎手法看来,不难看出定是出于慕容悦的手笔,它一迈进茅亭,便是径直朝着江雪竹的身边蹭去,又眨着一双灵慧的眸子朝他嘤嘤唤了二声,江雪竹抚了抚它的脑袋,道“你近来可是越发放肆了,如今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福泽深厚了,若是再不受些苦来日里岂不愈加要忘了我交代的”
蔓草又朝他轻叫了二声,便是踏着四足又朝于枢阳蹭了蹭,于枢阳自是听不懂它此行何意,便是看向了江雪竹,江雪竹道“行了,先下去吧”
于枢阳看着蔓草渐渐消失于雪地,又看向江雪竹道“我说它怎的这般有灵性,原来是你豢养的,悦儿还一直以为它不过是山间无人养的小鹿”
江雪竹道“悦殿下捡到它的时候,它正好在山间替我寻一味药草受了些伤,加之刚从沼泽地逃出来,自是狼狈了些,从前遇到这等事我都是喂了它一些丹药,让它去池子里自己捯饬干净倒也罢了,如今看来,许是度过了一段被人驯养被人宠爱的日子便真是变得矫情了”
于枢阳道“算来方才若非是它及时跑来,悦儿当真是要危险了,可惜我不懂它所言,不知它方才此番是何意”
江雪竹道“它方才是为了告诉你雾灵山的情况,想来这畜生入了山间为的也就是探得一二分虚实吧”
于枢阳道“我昨日入了山间,只看见一些江湖人随同上山,悦儿说秦桑羽的意思似乎是在山间设下了埋伏,若是我猜得不错,那些江湖高手定然是知晓了雾灵山就是绿华阁的最后一道机关,纷纷上山只为在最后分得其间宝藏,可是秦桑羽处心积虑地让他们知晓这一切,又设下陷阱又是为什么”
“天下形势到如今已经豁朗,朝廷大臣,天下百姓,宫中情势,三股势力已然被一股无形的力拧结在了一块,天下归心,只差一条导火索而已”说罢,江雪竹抬起头顺手接了一片飞扬的雪花,握于手心笑道“凉风起至,这条导火索来得亦是刚好”
江雪竹此言说得玄妙,于枢阳细想一番便知道他所指何意,江雪竹虽然没有透露任何事情,但是只消一想,他便是明白了他所指何意,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势,能够看得如此通透的,当真是只此一人”
江雪竹道“两年前,我送了你一个锦囊‘他人之心,予时度之’而今我再送你一句话‘见可而进,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