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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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佝偻着身子、貌不惊人的小老头出现在赵钦视线范围之内，他头顶的头发已经全掉光了，只有在耳朵上方那一圈的地方，残余这几根银白色的头发。
这老头儿脸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老年斑，牙也都全没了，脸上的皮肤衰老得垂了下来，眼睛都被盖住了，从松弛的眼皮下边，两道与其年龄不符的精光射出来，充满着狡黠和睿智，而眼底那种经过大风大浪之后的沉静，则是年轻人所望尘莫及的。
明显地感觉马六身上一颤，“老太爷，您怎么来了，兄弟们处理事情不当，产生了一些小摩擦，没什么事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慌张，刚才亡命之徒的老大，现在在这个小老头面前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见马六这么说，旁边的那些人也忙不迭地点头。
被称为“老太爷”的人也不答话，脚步蹒跚地拄着拐杖朝场中间走了出来，赵钦还注意到，那些刚才还在看热闹的女人和孩子们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跑回家了，他观察着老人的一举一动，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威势究竟从何而来。
“老太爷，我……”马六还想解释，老人瘪着嘴，拄着拐杖的手一抬，重重地落下，拐杖与地面接触发出了“铛”地一声响，这时候赵钦才注意到，原来那根看似枯木的拐杖，竟然是实铁铸成的。
这老头儿连路都快走不动了，竟然还拄着跟铁拐杖，武林后街这个地方，真是神奇。
老人看了看赵钦，似是用目光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一般，每根骨头长什么样子，应该都被看清了吧，一般人是受不了老太爷这种审视的，而马六看了看赵钦，他竟然与之前跟自己对视一样，正在同时审视着老太爷，这可吓了他一跳。
赵钦的这种举动还是武林后街有史以来的第一人，马六本想出口骂赵钦几句，借机提醒提醒，毕竟对于这个功夫不错的年轻人，他还是有几分珍惜之情的，可老太爷铁拐杖的滋味，他可惹不起。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跟我来。”这个“你”明显是对赵钦说的。
这可奇怪了，老太爷说完这句话就朝武林后街最深处的那座小房子走去，那座房子是老太爷的家，整条街上还从没有人走进去过，现在只是看了看赵钦，就决定让他跟自己回家？难道老太爷之前认识这年轻人。
一句话能引起的波动究竟能有多大，此时在武林后街中得到了验证，所有人都开始叫嚷喧嚣，他们不敢直接说反对老太爷的决定，但却能对赵钦进行下语言攻击，解解心头的不公。
凭什么他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就能得到老太爷的待见？
其实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赵钦心中警惕的感觉更加深了，这老太爷如此深不见底，远比外边那些只会哇哇乱叫的年轻人们杀伤力更强。
这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小木屋，房顶上被人放了好多块儿应该是用来防雨的油毡，乱七八糟地放着，加上油毡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木头段，使整个小屋子看起来非常寒酸和简陋。
“吱呀……”悠长而刺耳的开门声响起，老太爷率先走了进去。
试探着迈出脚，屋子里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潮气扑面而来，还有某种非常腥的味道传出，当赵钦完全进入到木屋中之后才明白，原来自己停车的时候惊扰到的那只独眼猫，现在正窝在老太爷的火炉前咬一个大鱼头。
陌生人的气味让独眼猫从美味的鱼头中脱出身来，抬眼看到的竟然是刚才扰了自己清梦的男人，“喵”地一声长叫，背上的毛也竖了起来，一副随时就要攻击的凶狠样子。
“呵呵，看来这儿的人除了老太爷您之外，全都不待见我，包括您的这只猫。”赵钦随意地找了一只挨着火炉的小板凳坐下，现在是夏天，火炉里的火烧得很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热，可想而知这小木屋就是武林后街里最潮湿阴冷的所在。
赵钦取了根柴火，伸进火炉里，轻轻拨了拨，然后将整根柴火扔了进去，瞬间，火炉里的火更旺了，整个房间似乎也亮了起来。
借着亮光，赵钦看见老太爷好像是在给自己准备茶，那弯弯曲曲的衰老身子此刻在一闪一闪的火光中，显得更加弱小了，刚才杵拐杖震住众人的气势早已不在了，此刻，赵钦倒是觉得老太爷有种属于一般老人特有的慈祥。
“来，这地方阴，先喝杯姜茶再聊吧。”衰老的手颤颤巍巍地递过一个装满水的杯子，深红色的姜茶在火光之中显出更加温暖柔和的光泽，赵钦感激地笑了笑，接过杯子放在嘴边一场，有点辣味，但香香的，一大口下肚，果然全身都暖了起来。
温暖的体感，幽幽的茶香，狭小的屋子，忽明忽暗的火光，对面同样端着茶杯吸溜吸溜喝茶的老人，一切的一切，让人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赵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家的感觉。
而“家”这个字，其实对从小在福利院中长大的他来说，是个从未感受过的字眼。
老太爷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那些年轻人啊，其实本性并不坏，只是若是没人管教的话，就容易任着性子做出不好的事情来，你也别介意，在武林后街这块儿可怜人聚集的地方，难免产生些排外情绪的。”
其实赵钦从马六的表现中就觉得这些人的故事可能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阴险可怖。
“我听他们说我是韩老七的人，这韩老七是谁？”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最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呵呵，他们又提到韩老七了？”老太爷的声音有些无奈，笑的时候眼睛眯起，弯弯的两道缝，每道皱纹似乎都包含着对这个世界上一切事情的洞悉。
赵钦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有种预感，这个老人会告诉自己关于他所知道的一切，且毫不加欺骗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