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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蓝交替的警灯在瓢泼大雨中化作一团团模糊的光晕,无力地涂抹在漆黑的夜幕上。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砸向地面,汇成浑浊的溪流,冲刷着一切。 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亮着的屏幕上,都在播放着同一场悲剧。 “……根据最新消息,襄阳市第十七中学惨案的遇难者人数已上升至一千三百一十人,其中包括一千二百一十六名学生与九十四名教职员工及入校武警……” “现场画面令人心碎,大量家属情绪失控,与维持秩序的警方发生冲突。我们能听到他们在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孩子在学校里会遭遇如此惨无人道的屠杀……” 电视画面里,一个中年男人疯了一样抓着一名年轻武警的衣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声嘶力竭地嘶吼: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我儿子就在里面!他早上还跟我说想吃肯德基!你们为什么保护不了他!” 年轻的武警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对方摇晃着自己,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茫然。 混乱的现场,悲恸的哭嚎,刺耳的警笛,通过电波传遍了整个国家。 官方频道紧急插播声明,字字句句都在承诺会彻查到底,会竭尽全力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可这些苍白的文字,在此刻的滔天悲伤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雨越下越大,仿佛整个天空都在为这场屠杀而哭泣。冰冷的雨点打在顾易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解除了变身,只留下穿着单薄衣衫的他,孑然一身地站在街对面。 一辆辆灵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警戒线,停在操场边。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两人一组,沉默地将一具具盖着白布的担架抬上车。 车门打开,关上。 打开,再关上。 每一次机械的闭合声,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易的心口。 他看着那些灵车,一辆接着一辆,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长龙,要将这所学校里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来,全部吞噬殆尽。 他的目光越过警戒线,看到那些瘫倒在泥水里的父母。 有的在撕心裂肺地哭喊,有的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白色的车辆,仿佛灵魂已经被一同抽走。 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到 如果我早一点看到那个预告……如果…… 无数个“如果”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将他拖入悔恨的深渊。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重的窒息感压垮了。 就在这时,头顶的雨忽然停了。 一把黑色的雨伞遮蔽了他头顶的天空,也隔绝了那冰冷的雨水。 顾易缓缓转过头,看到了安欣。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在远处警灯的映照下微微反光。他的脸色同样苍白,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但他的手却握得很稳,为顾易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干燥的天地。 “别这么看着,顾易。” 安欣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这不全是你的错。” “这不是谁的错,又能是谁的错” 顾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的重量, “一千三百一十条人命……安欣,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都还活着。” “我知道。”安欣的目光投向那片白色的死亡之海,眼神里是同样的沉痛, “但是,没有人能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它的‘游戏’规则,我们完全不了解。我们能做的,只有在它下一次行动之前,找到它,然后……终结它。” 雨伞微微倾斜,更多的伞面遮向了顾易这边,安欣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 “我已经把所有的光盘兽都放出去了。” 顾易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深陷进掌心,“哥莱姆也在天上,它们会把整个襄阳市翻个底朝天。我希望……希望这还有用。” 他顿了顿,抬起头,雨水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前,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安欣,我想不通。那家伙两个小时前就发了预告,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这么多人知道这件事” 这是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死结。在信息爆炸的今天,一条如此骇人听闻的死亡预告,怎么可能沉寂两个小时之久 安欣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和一丝荒谬。 “我们查过了。那只古朗基,它只是……随便抢了一个学生的手机,用那个学生的账号发了视频。” “那个账号,粉丝只有两位数,平时发的内容也都是些日常琐碎。视频发出去后,根本没有激起任何水花。最初看到的那几个人,要么以为是恶作剧,要么就是那种劣质的恐怖营销……谁会当真呢” 安欣的解释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现实。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视频才被一个专门搜集灵异事件的小博主转发。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地、慢慢地发酵起来。等我们注意到,等大部分人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因为……没有流量” 顾易喃喃自语,他觉得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 一场千人级别的屠杀,它的警报,竟然因为“没有流量”而被世界忽视了。 “如果……如果我当时在刷手机,如果我早点刷到……” 顾易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不敢再想下去。那种可能性,那种近在咫尺却失之交臂的悔恨,足以将一个人的理智彻底摧毁。 “够了,顾易!”安欣低喝一声,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别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不是神!”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将顾易从自我谴责的泥潭里硬生生拽出来。 “听着!我才是‘古朗基对策部’的最高负责人!我是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如果说责任,我的责任比你大一万倍!该赎罪的人是我,不是你!” 安欣的眼睛也红了,他指着远处那些牺牲的武警战士的遗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 “那里面,有三十八个是我的兵!是我亲手签发的命令,让他们进去保护学生!是我让他们去送死!你明白吗!” 顾易被他吼得愣住了,他看着安欣痛苦而狰狞的表情,心中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自责,似乎被分担走了一部分。 是啊,痛苦的,不止他一个。 背负着这一切的,也不止他一个。 顾易深吸一口气,雨后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眼中的迷茫和悔恨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杀意。 “下一次……”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充满觉悟, “下一次,我一定要把它碎尸万段。” 说完,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眉头再次紧锁。 “按照它们的‘游戏’规则,不太可能只有一只古朗基在行动。肯定还有第二只,甚至更多。只是不知道……另一场‘游戏’,又在哪里进行。” 这是一种基于经验的可怕直觉。一场游戏结束,往往意味着另一场游戏的开始,或者……早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然进行着。 安欣脸上的悲痛神色凝固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更为复杂、更为沉重的情绪所取代。他松开顾易的肩膀,缓缓地、艰难地开口: “我们……已经发现了第二只。” 顾易猛地看向他。 “在哪里” “南印。”安欣吐出这两个字,眼神晦暗不明, “而且……我们现在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南印”顾易皱眉, “是因为跨国行动的手续太麻烦吗还是他们那边不配合”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障碍。毕竟,那是一个主权国家,不可能任由华夏的武装力量随意进入。 “不。” 安欣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像是在讲述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不是手续问题。” “是……信仰问题。” “什么”顾易一时没反应过来。 安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近乎荒诞的疲惫: “那只古朗基,在南印的一个偏远邦区,已经……已经变成了当地人信仰的神。” “你说什么玩意儿”顾易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甚至掏了掏耳朵,以为是雨声太大了,“神那帮怪物” “没错,神。”安欣的语气沉重无比,“当地人正在向它献上祭品,换取自身的安全。而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顾易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他经历过匪夷所思的穿越,得到了匪夷所思的系统,变身成了特摄片里的英雄,和怪物在城市里战斗。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什么事情感到震惊了。 但安欣此刻所说的话,还是彻底击碎了他的认知。 将屠杀人类的怪物,奉为神明 用同类的生命,去换取苟延残喘的资格 这他妈的是什么地狱笑话! 看着顾易一脸懵逼、世界观崩塌的表情,安欣没有再多做解释。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军用加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递到顾易面前。 “你自己看吧。” 顾易低下头,看向那块在黑夜里亮着光的屏幕。 一段视频正在播放。 画质有些摇晃和模糊,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偷拍的。镜头里,是一片破败、肮脏的土地,背景是南印地区典型的、由铁皮和废料搭建的贫民窟。 漫天黄沙,空气中都弥漫着贫穷和绝望的气息。 就在这片空地的中央,黑压压地跪着一大片人。他们穿着破烂的纱丽和缠腰布,骨瘦如柴,面黄肌c,但脸上的表情却无比虔诚,甚至是狂热。 他们五体投地,口中念念有词,向着人群中心的一个存在,进行着最卑微的祷告。 而在他们朝拜的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只……古朗基。 那只古朗基体型异常高大,目测超过了两米五,浑身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类似鸟类羽毛的灰黑色毛发。 它的背后,长着一对巨大而华丽的翅膀,虽然收拢着,但依旧能看出其惊人的尺寸。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长着一张酷似猛禽的鸟喙,头顶上还生着一对如同弯刀般锐利、向后弯曲的巨大犄角。 它的整体形象,诡异地与神话传说中的大鹏金翅鸟——迦楼罗——有几分相似。 但它身上散发出的,却是比任何恶魔都更加纯粹、邪恶的暴虐气息。 视频的拍摄者似乎在颤抖,镜头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就在这时,几个高大的南印男人从人群里站了起来,他们合力拖着一个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的人,走到了那只“迦楼罗”古朗基的面前。 那个被捆着的人在疯狂地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被堵住的哭号,眼中是满溢出来的、最原始的恐惧。 然而,周围跪拜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他们的祷告声反而更大了,额头在粗糙的沙地上磕得砰砰作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比神圣的仪式。 那几个男人将“祭品”扔在地上,然后迅速退开,重新跪倒在地,加入了朝拜的行列。 “迦楼罗”古朗基缓缓低下头,那双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脚下这个渺小而可悲的生物。 它伸出巨大的、如同利爪般的手,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脑袋。 在“祭品”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浑身剧烈抽搐的瞬间,它张开了那张锋利的鸟喙。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通过手机的扬声器,清晰地传到了顾易的耳朵里。 画面中,那个人的挣扎戛然而止。 “迦楼罗”古朗基将猎物举到嘴边,像品尝一道珍馐一样,开始缓慢而残忍地啃食。 鲜血和碎肉顺着它的嘴角滴落,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而看到这一幕的信徒们,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爆发出一阵更加狂热的欢呼和赞美。 他们磕头的动作更加用力了,仿佛那只怪物吞噬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他们所有人的罪孽与苦难。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顾易僵硬地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惨白的脸颊流下,他却毫无所觉。 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他那双因为极度震惊而收缩的瞳孔。 他见过古朗基的残忍,见过它们的嗜血,见过它们以杀戮为乐。 但他从未想过,也无法想象。 人类,竟然会跪在屠夫的脚下,亲手将自己的同胞,送上餐桌。 这比第十七中学发生的一切,更加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彻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