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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里的桦木燃烧得正旺，橙红的火舌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啪的脆响。秦桦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诗集泛黄的纸页。这是玛利亚昨晚忘在这里的——一本普希金诗选，书脊已经有些松散，内页边缘布满细密的折痕。 火星骤然爆裂，一粒炽热的炭屑溅落在摊开的书页上。秦桦急忙拍打，却还是慢了一步。焦黑的孔洞恰好穿透《致凯恩》中“爱情”这个词，边缘还袅袅冒着青烟。她呆呆地望着那个残缺的单词，恍惚间忆起三个月前的那个雪夜，张四狗也是这般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生命，又在她心上烫出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又在发呆”胡玉霞的声音从梳妆台前传来。她正对着小圆镜涂抹口红，鲜红的膏体在唇间流转，好似在描绘某种危险的信号。“依我看，你该向王曼丽学学。人家被砸破头都晓得趁机讹张四狗一笔，你倒好，怀着孩子还——” “够了。”秦桦合上诗集，炭灰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壁炉的火光在她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衬得那道尚未愈合的抓痕格外刺眼——那是上周玛利亚留下的。当时那个俄罗斯姑娘像头受伤的母狼，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用带着伏特加味的俄语嘶吼着什么。尽管听不懂，但秦桦明白，那必定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砰！”一声突如其来的砸门声猛地响起，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仿佛整个房间都在微微颤动。两个女人瞬间僵住，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胡玉霞手中的口红不由自主地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滚出一道刺目的红痕，显得格外扎眼。 “砰砰砰！”砸门声接连不断，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仿佛门外的人在竭尽全力发泄着什么。门框上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氛围。秦桦迅速将手中的诗集塞进沙发垫下，起身时无意间瞥见了壁炉架上那把蒙古匕首，便将它抓在手里。她害怕王曼丽所说的那种情形，几个车臣兵扑上来，不问价钱就寻欢作乐，她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让其受到伤害。 “谁”秦桦紧贴着门板，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冰凉的木纹紧紧贴着她的掌心，传递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回答她的却是一串含混不清的俄语咒骂，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威胁。胡玉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涂着丹蔻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掐进了秦桦的胳膊，尖锐的疼痛让秦桦微微皱眉。胡玉霞声音颤抖地说道：“是伊万的人！那个老酒鬼肯定已经发现了那份批文——”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已经预见到即将到来的灾难。 门锁在一瞬间突然爆裂开来，伴随着一声巨响，木屑四散飞溅，仿佛无数细小的子弹在空中划过。秦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措手不及，踉跄着向后退去，身体失去平衡，不慎撞翻了茶几上摆放的那瓶伏特加。酒瓶在坚硬的地板上瞬间炸裂开来，透明的液体四溅，浓烈的酒精味迅速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门口赫然站着三个身材魁梧的斯拉夫壮汉，他们个个面露凶光，气势汹汹。为首的那个壮汉正缓缓将手中的霰弹枪从已经破碎的门锁处收回，他左眼上方一道醒目的刀疤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泛着青白色的寒光。 “伊万彼得罗维奇想和你们谈谈。”刀疤男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同时用枪管轻轻拨开额前垂落的金发，露出了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缺了一颗门牙的口腔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怪异。 胡玉霞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扑向壁炉架，似乎想要寻找什么可以防身的工具。刀疤男的同伴动作更快，几乎在她动身的瞬间，那个纹着海东青刺青的光头壮汉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她的长发，毫不留情地将她狠狠掼在墙上。丝绸睡袍在剧烈的拉扯下嘶啦一声裂开，大片雪白的后背瞬间暴露在空气中，显得格外醒目。 “住手！”秦桦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她迅速而果断地抓起那把锋利的蒙古匕首，刀尖冷冽地指向自己的咽喉，眼神中透出决绝与狠厉，“你们要是再敢动一下，我就死在这里！你们老板的女儿还想见到活着的张四狗吧别逼我做出让你们后悔的事！” 刀疤男原本挂在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了，仿佛被冰封一般。他急忙抬手示意同伴们停下动作，独眼微微眯起，锐利地打量着秦桦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口中冷不丁冒出一句俄语：“Бepemehha?（怀孕了）” 就在这紧张对峙的间隙，胡玉霞趁机奋力挣脱了束缚她的力量，跌跌撞撞地扑到秦桦身边。她的嘴角渗出缕缕血丝，脸上却咧开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声音嘶哑而坚定：“没错！玛利亚的弟弟就在她的肚子里！你们要是敢乱来，” “闭嘴！”秦桦厉声喝止，但显然已经晚了。刀疤男的表情变得玩味而阴险，他缓缓地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部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手指熟练地按下重播键。电话接通后，他用流利的俄语快速地说了几句，然后突然将手机怼到秦桦面前。 听筒里顿时传来一阵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紧接着是玛利亚颤抖而绝望的声音：“秦姐……他们抓了安德烈少校的女儿，求求你，救救她。” 秦桦手中的匕首瞬间失去了力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刀疤男满意地弯腰捡起武器，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说道：“伊万先生改主意了。他要你们明晚带着真品来换人。”说着，他掏出一张照片，随手甩在茶几上，照片上赫然是一件精美的青花瓷器，“记住，是这件‘青花鬼谷子’，可不是警察局里那个赝品。别想耍花招，否则后果自负。” 照片里那个熟悉的梅瓶静静地立着，仿佛承载着无数往昔的记忆，然而在x光透视的神秘光芒下，瓶身竟然显露出了一幅诡异至极的人体骨骼图案——这无疑是张四狗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的深藏不露的秘密。 刀疤男在即将离开的那一刻，突然转身，手中的枪管轻佻地挑起秦桦的下巴，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冷酷：“对了，张先生让我带句话给你。”他刻意模仿着张四狗那特有的天都口音，语气中透着一丝戏谑与嘲讽，“‘桦啊，咱儿子不能没爹’。”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刺入秦桦的心底。 直到刀疤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胡玉霞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立刻反手将那扇残破不堪的房门反锁。她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瓶伏特加，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精的刺激让她瞬间放松下来，突然间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妙啊！老毛子要的哪里是什么文物，分明是你肚子里那个‘护身符’！”她用手指狠狠地指向秦桦的肚子，眼神中闪烁着狡黠与愤怒，“张四狗这个王八蛋，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得清清楚楚，用你来牵制玛利亚，再用玛利亚来牵制她那个权势滔天的爹——” “哗啦！” 秦桦的情绪终于失控，她猛地掀翻了整个茶几，玻璃碎片如同利箭般四处飞溅，其中一片不偏不倚地划过她的脚踝，鲜血瞬间蜿蜒而出，如同一条蜿蜒爬行的毒蛇。她顾不得疼痛，抓起那张x光照片，对着灯光细细端详，终于发现那幅骨骼图案的胸口位置，隐约有个熟悉的玉坠形状——那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珍贵遗物，去年冬天神秘失踪的那晚，恰好是张四狗第一次留宿在她家的日子。 “不是骨骼……”秦桦的声音轻得如同微风中的叹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这分明是一幅藏宝图。”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如同天河倾泻般倾盆而下，雷声轰鸣，仿佛在为这场阴谋揭开序幕。胡玉霞手忙脚乱地翻出医药箱，为秦桦包扎伤口，丝绸睡袍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触目惊心。“现在该怎么办真品还被锁在海关证物室里，李福来那个内鬼上周刚调过来……”胡玉霞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与无奈。 秦桦的目光望向壁炉，火焰已经吞噬了最后一根桦木，火光映照在她冷峻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她突然抓起那本已经被烧焦的诗集，毫不犹豫地扔进余烬之中，眼睁睁地看着“爱情”那个词在火中蜷曲、燃烧，最终化为灰烬。 “给李福来打电话。”她平静地说，声音中透着一丝决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仿佛在抚摸着那个尚未出世的生命，“告诉他，我们同意交货。” 胡玉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他老婆可是——” “门儿沟区公安局副局长。”秦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微笑，眼神中闪烁着狡黠与决绝，“记得吗就是她亲手把那个‘赝品’送进证物室的。” 雨点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急促地敲打着窗玻璃，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声响。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