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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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只微微开了个缝，不知从何处，刮来一团冷风，阴飕飕的，使得吴明学不由得浑身颤抖了一阵。
伴随着又尖细又漫长的“吱吖”开门声，堂前的淡黄色灯光，如陈旧的纱布铺展，直落到吴明学的脚前，打满他的全身。
无端地，他蓦然有种像古埃及木乃伊那般，被纱布捆缚住的错觉，他渐渐感到危险的逼近，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堂前空无一人，深夜的灯光如寒辉倾洒，备添了几分不详。
“人呢”吴明学没有如愿看见母亲的身影，心里犯起了嘀咕。
天井这会儿像个吸收器的口子，把高悬天井之上、如一把弯刀般的新月散发出的寒光尽皆吸纳。
他蹑手蹑脚地迈出房间，只觉空旷寂静的堂前，因此变得更加寒气逼人。
“阿妈！”吴明学试探着喊道，却没听见母亲的任何回应。
与此同时，一只老鼠从横梁上飞快地溜过，猫儿“喵”地一声，紧追其后。
吴明学抬头瞄了一眼，看见一团黑影闪过，更加害怕了几分。
他连喊数声，依然无人应答。
难免地，吴明学有些慌了，心里蓦然联想起今晚熊老拐讲的鬼故事。
尽管借由熊美丽讲出时，恐怖氛围已然减弱了六七分，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总能听见耳边有奇声异响，甚至连风都夹带着鬼怪的气息。
他轻轻地探步向前，“阿妈”“阿妈”地叫唤了没停。
依然只有他孤独的声音，而骤然一阵寒风扑卷而来，掀起他的秋褂，直入他的胸膛，袭进他的心。
他更加慌了，心魔莫名滋生，仿佛黑山老妖正命令聂小倩来取他的魂魄，可他不是宁采臣，魂飞魄散恐怕再说难免。
其实吴明学最大的恐惧是恐惧本身，但是当恐惧占据了他的身心，就将败坏他的心智，制约他的行为，就像现在，他不敢再迈一步，怔怔地愣在原地。
如果可以，他立即就能放声大哭。
“阿妈！你干嘛去了”
“阿妈！你在家里吗”
“阿妈！你回我一声！”
“阿妈……”
吴明学的声音渐渐变得凄厉、憔悴、绝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屋睡觉还是继续寻找母亲
回屋怕是也睡不着了吧！脑海已经浮游着无数牛鬼蛇神。
继续寻找能行吗他现在连抬脚都不敢，就好像遭遇鬼打墙，意识朦胧，犹如冷酷的雕塑。
月亮继续洒落清冷的寒辉，冷风已然从四面八方袭来，青石板底下的寒气更重，从吴明学的脚板直接侵入他的心脾，就好像真的要把他冻成雕像。
月升中天，又值三更半夜，邻居们都进入梦乡，而祖宅空阔，他的声音怕是还没传出去，就被高墙挡回。
一筹莫展正是吴明学当下的窘境，唯一的希望怕是只能寄托在他辣姐吴明敏身上了。
她回家了吗这么晚了，她原本早就应该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今晚没听见她的一点动静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吴明学邪念顿起，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火把哥那狰狞凶恶的脸，尤其是他右脸上的那颗大黑痣，那黑痣上的几根长毛，一个化为黑无常尖尖的帽子，一个变成白无常长长的舌头。
“呜呜……”终于，吴明学还是放声大哭起来，“阿妈，辣姐，你们在哪里”
“我怕！”吴明学举手蒙住了双眼，不敢看见任何能看见的东西。
哭声如雨，打在连绵瓦片上，滴答滴答地，就像放慢速度的子弹击中了心脏。
熊老拐只觉不安，俨然从哪里传来的孩童的哭声，但是他又不敢确定，有些猫叫也如此让人瘆得慌。
于是他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等到辨识确切，是吴明学哭喊的声音时，熊老拐连忙翻身起床，看到孙子孙女都睡熟了，便安心地往隔壁赶去。
他见吴家祖宅内灯光通明，只说陈兰香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了那么亮的电灯点到半夜，得浪费多少电。
然而哭声正是随着这明亮灯光穿门而出，慌得熊老拐赶忙加快了脚步，推了推吴宅大门，发现只是虚掩，便猛力一推，豁然看见吴明学像樽菩萨像一样，愣立在堂前。
他还没来得及喊上吴明学一声，却被另一幕给吓到——她，她怎么晕倒在地
熊老拐的突然赶来，让吴明学找到了救星，他陡然抛下邪念，撒腿往熊老拐那边快速跑去，一边大喊道：“老拐爷，救救我！有鬼！”
熊老拐双手张开，迎抱吴明学弱小的身体和惊吓过度的灵魂，和蔼地抚慰道：“元元乖，别怕别怕，有老拐爷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一下子就把吴明学的幻听幻象给震跑了，吴明学变得神采奕奕，跟刚才相比，像是换了个人。
可是没等他启动高兴模式，就发现了躺倒在石磨旁的母亲陈兰香。
他匆匆飞奔过去，趴在陈兰香的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因此更加凄厉、憔悴、绝望。
熊老拐踉跄地也赶了过来，伸出大拇指，重重地掐在陈兰香的人中，好一会儿，陈兰香轻咳一声，幡然苏醒。
望着哭成泪人儿的吴明学，又听熊老拐说起了方才的经过，陈兰香意识到自己刚才病倒了，害得儿子担惊受怕。
可是不至于啊！长期的劳动使她比寻常女人更加结实，而且平时身体没什么病痛。
她只不过是想等女儿晚自习回家，给女儿温一碗热豆浆。
也许岁月催人老总是无声无息地发生着，让人不易察觉，也不去防范。
当熊老拐手背贴在陈兰香的额头，只觉烫得想立即松开，他不安地说：“糟糕，发高烧了！”
“那赶紧去叫张医生来。”吴明学激动地说。
“去拿手电筒来，我去叫。”熊老拐主动说。
陈兰香却还在讲礼，她客气地说：“老拐爷，这么晚了，还是别去，我不碍事，喝点热乎乎的姜糖水就没事了。”
“高烧可不能耽误，别越来越发恶了。”熊老拐警惕性极高，他更能感同身受地明白，陈兰香对吴明敏吴明学姐弟俩的重要性。
“老拐爷，真的没事，还是别去了，人家张医生估计早就睡了。”陈兰香坚持说。
熊老拐不准备搭理陈兰香那过于客气的讲礼，转头喝问吴明学：“元元，你小子动作快点，还没找到吗”
吴明学把自己房间抽屉翻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去到母亲的房间也仔细搜寻了一遍，同样两手空空，这两急相加，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这会儿听到熊老拐的呼喊，更加急迫，嘴里碎碎地念叨道：“怎么办怎么办手电筒呢手电筒呢怎么突然找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