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咸豆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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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陈兰香刚在大门口张罗好豆腐摊，昨日的陌生男人就过来了。
只见他一张端正国字脸，留着精神的寸头，浓密八字须，身穿军绿色大棉衣，皮鞋锃亮，显然是早起时新刷过的。
他大手一挥，要了碗豆腐花，依然要求放盐。
连续帮了几天忙的吴明学，已然适应了早起的光景，他招呼男人进堂前饭桌上坐下，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咸豆腐花。
那男人舀了一大匙，含匙吞进嘴里，大赞道：“不错，好多年没吃到这么嫩的豆腐花了。”
吴明学忙招待说：“不够，再给你盛一碗。”
“够了，够了，”那男人讲起其中的道理来，“美食虽好，不能一次吃多了，得留个念想。”
“呵呵……有意思。”吴明学笑道，转身准备到大门口继续帮忙。
那男人招手叫住吴明学道：“来，来，来……陪大叔坐会儿。”
“可是……”吴明学踟蹰了一会儿，但是拗不过那男人的热情，又见他掏了一枚一块钱硬币按在桌上，豪爽地说：“大叔问你几个问题，回答得好，这钱就归你了，怎么样”
“问什么问题不要太难了。”吴明学只以为是大人考问学习方面的事情，便放心地坐在一旁。
那男人笑道：“不难，都是最简单的。”
“好吧！”吴明学一会儿看那男人，一会儿看钱，他觉得看那男人时很远，看钱时很近，眼神跟思绪一样，飘忽不定。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笑呵呵地问。
“吴明学，明天的明，学习的学。”吴明学答得很详细。
“好名字，就是要活到老学到老。”那男人吃了一口豆腐花，又装作随意问，“怎么没看见你爸他不在家吗”
“我爸！”吴明学先是一惊，装作若无其事地撒谎道，“他进城买肥料去了。”
“买肥料还用进城”那男人反问道，“镇上的供销社没得卖”
“哦，可能还要买谷种。”吴明学立即补充道。
“谷种也可以到种子站买。”那男人说了个让吴明学没想到的答案。
吴明学决定一条路走到黑，他又扯了个谎说：“不瞒您说，他去城里办事去了。”
“什么事这么重要不把早上这趟子活计忙完再去。”那男人质疑道。
吴明学只觉难以招架得住了，照这样问下去，不露馅才怪，但是谁都明白，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掩盖的道理，没得法，他只能选择低头沉默。
那男人释然一笑道：“哈哈哈……不问你那么难题了，问个简单的。”
吴明学抬眼看了一眼那男人，指了指他鲁迅式八字须上沾了一点豆腐花说：“你这里……”
那男人用袖管一揩，浑然不在意地说：“怎么样我开始问了。”
“问吧，反正别太难为人家。”吴明学嘟囔道。
那男人兀自笑了一会儿，戳了戳手说：“你认不认得李雷”
“李雷！”吴明学下意识地重复说了这个名字，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想起昨天初识时的那一幕，渐而想起这些年的惨淡岁月，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难道来者不善
“你认识他”吴明学反问了一句。
“没错，找了他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兜兜转转打听到这里。”那男人轻描淡写地说。
“他也坑过你”吴明学放松了一丝警惕，想当然地问。
“没错，”那男人肯定地说，“不然我费尽周折找他干嘛”
“这样啊！”吴明学凝思了一会儿，想着既然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还是如实说了好，说不定他能帮到自己。
紧接着便是那男人认真地听吴明学讲起：如何李雷骗他爹合伙做生意，又如何携眷潜逃，又如何害得他爹进了牢房，又如何被他二伯父在广州撞见……
这一系列经过，吴明学洋洋洒洒、添油加醋地倾述了一番，身子骨为之一振，就仿佛卸掉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那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会心一笑道：“到底你是个善良诚实的好孩子。”
“大叔，”吴明学急切地说，“你能抓住他吗”
那男人正气凛然地说：“必须抓住，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了。”
“你是警察”吴明学恍然大悟，猜测道。
“嘘……”那男人默认了，悄声叮嘱道，“别说出去，尤其是你妈。”
“为什么”吴明学不明所以地问。
“保密！”那男人显得神神秘秘地说。
“为什么啊既然知道他是罪犯，为什么不抓他”吴明学激动得站了起来。
“坐下，”那男人却没有生气，抓着吴明学的手说，“坐下说，大叔自有打算。”
“大叔，你知道吗你要是抓住了他，我阿爸就能提前释放了。”吴明学总算道出了这个最关切的缘由。
“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时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那男人说了一句警匪片里的经典台词，但是事情没办成，这话就显得无关痛痒了。
“哎……看来我阿爸确实是被冤枉的！”吴明学对此更加确信了。
“可别这么想，毕竟你爸参与了犯罪，这个证据是确凿的。”那男人劝慰道。
“他都坐十年牢了，就算赎罪，也赎得差不多了吧！”吴明学感慨万千地说。
“一码归一码，据我所知，你爸的案子可没判错。”那男人道出了实情。
这让吴明学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刚刚冉冉升起的期待又沉沉跌落，反倒不如没有经历这一遭的好。
那男人把整碗豆腐花吃得干干净净，实情也问得差不多了，拍拍大腿准备要走。
吴明学哪能轻易放过，尽管他爹的案子是实锤的不假，但是对于李雷那个害人精，他恨之入骨，不将李雷绳之于法，简直对不起他重生而来的传奇经历。
而要抓住李雷，最大的希望无疑正是眼前站着的警察。
他抓住那男人的大衣衣袖，眼巴巴问：“大叔，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男人嘱告道：“不用打听那么多，以后叫我大叔就好。”
吴明学不愿就此放弃，他认真地说：“可是我以后有好消息了，怎么向你汇报”
男人淡淡笑道：“是吗会有什么好消息呢”
“是的，比如我二伯父又撞见李雷了，比如我阿爸又记起了案件细节，比如当年帮李雷转账的存根找到了，还比如……”吴明学激动地举例说。
“好孩子，”男人摸了摸他的头，打断道，“学生就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管大人们的事情。”
“怎么你也这么说”听到这陈腐论调，吴明学显得很不悦。
那男人俯身笑道：“是不是你阿妈也这样说了呵呵……听妈妈的话没错。”
说着，那男人大踏步地走出了大门，付钱时，跟陈兰香打了声招呼就直朝新街走去。
吴明学见着那男人落在桌上的一块钱硬币，自是他万万不能收的，忙追了出去，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喊道：“大叔，你的硬币。”
高大的背影转过身来，高喊道：“留给你做个纪念吧！记住，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叔还等着吃你的状元宴呢，到时候记得请我的客。”
“大叔，那我怎么能找到你”
“不用找我，我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那一定记得来找我。”
“放心，这是大叔的承诺。”
